沈清梧的唇瓣尚带着那两个字的余温——“回家”。齐砚生指尖微颤,未及细想,寒隼已单膝跪地,右腿墨绿斑块正沿经络向上爬行。他抬手将银针刺入对方伏兔、阳陵泉二穴,黑血顺着针尾渗出,腥气扑鼻。
孢雾散尽,石室重归死寂。但齐砚生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停顿。
他迅速将寒隼拖至墙角,背靠金属药箱,又把沈清梧移至其身后,利用箱体隔断外部能量干扰。护腕一抖,三根备用银针滑入指间。他闭目凝神,针尖轻点眉心,借《玄枢九针》残劲引动古瞳潜能。视野骤然扩张,岩壁纹理中浮现出七道极细微的能量纹路,呈环形分布,频率一致,正在缓慢同步。
有人在穿墙。
不是破开物理屏障,而是以灵脉共振的方式,从相邻空间逐步渗透。每一道纹路都像一根埋入地底的引信,只等点燃。
齐砚生睁眼,舌尖抵上颚,压下喉间的铁锈味。他抽出最后七根银针,按北斗方位布于身前地面,针尾微颤,如嗅到猎物的蛇。药杵吊坠贴着胸口,凉意渗入皮肤。
寒隼喘息粗重,忽然开口:“他们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面石壁同时震颤。
轰!
左侧墙体炸裂,碎石飞溅中,一道黑影跃出,落地无声。紧接着,右后方、正前方、头顶通风口……六处接连爆响,七道身影齐齐现身,呈弧形围拢。每人脸上皆覆着血蝎面具,甲壳状纹路由暗红釉料勾勒,眼部嵌着幽紫晶片,在昏光下泛出冷芒。
他们手中短刃未出鞘,可齐砚生已从古瞳中看见——七人足底涌泉穴连成一线,气血流动同频共振,经脉深处缠绕着扭曲的灵脉嫁接痕迹。这不是普通药人,是经过深度改造的生命共享体,杀一等于伤七。
更棘手的是,那些面具内侧刻着细密符文,竟与他银针尾部的青囊门印记产生轻微共鸣,扰乱了《玄枢九针》的气机感应。仿佛有无形之手,在压制他的医道本源。
齐砚生不动。
七人也不动。
空气凝滞如铅。
突然,最左侧杀手手腕一翻,短刃出鞘,刀锋划地,火星四溅。其余六人同步动作,七刃斜指齐砚生咽喉,步伐前推,结成“七杀阵”。
齐砚生双指夹针,暴射而出。
七根银针呈扇形飞出,精准钉入七人足底涌泉穴。刹那间,七人动作一滞,气血循环受阻,阵型出现微小错位。
机会只有瞬息。
他正欲再发第二波针,头顶通风口猛然炸开。
周嫂从上方跃下,左臂甩出钢丝绞索,直取墙角的沈清梧。她口中大笑:“裴姐说要活的!带回去还能用!”
齐砚生旋身欲拦,却已被两名杀手逼住去路。短刃横扫,他抬臂格挡,袖口被划开三道裂口,皮肤灼痛——刃上有毒。
千钧一发之际,寒隼猛地撑地而起,右手一扬,并蒂莲匕首脱手飞出,银丝缠绕的花茎在空中绷直,直插周嫂手腕关节。钢丝绞索偏转,擦过沈清梧肩头,钉入墙面。
齐砚生趁势后撤,掌心拍地,剩余银针激射而出,在沈清梧周身布下“金蝉脱壳阵”。七根针悬空微颤,形成一层肉眼难见的气场屏障,暂时隔绝外力侵扰。
七名杀手重整阵型,步伐再度推进。面具眼部紫晶齐齐亮起,发出低频声波震荡。齐砚生耳膜刺痛,古瞳视野剧烈晃动,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颅内搅动。
他知道,这是针对异能者的神经压制技。
七人脚步踏地,节奏诡异,竟与石室岩层的共振频率逐渐吻合。整座空间开始微微震颤,药箱边缘发出金属摩擦的嘶鸣。
齐砚生咬破舌尖,强行清醒。他右手探向腰间,药杵吊坠尚未取出,忽觉背后寒意袭来。
寒隼站了起来。
不是挣扎起身,而是缓缓直立,脊柱挺直如刀。他右腿仍在流血,可身形稳定得不像伤者。他盯着七名杀手,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
“收队。”
七人脚步戛然而止。
面具齐齐转向寒隼。
齐砚生猛地回头,瞳孔紧缩。
寒隼抬起左手,五指划过左脸烧伤的皮膜。那层焦黑组织如纸般撕裂,露出底下完好无损的面容——五官冷峻,眼神如冰,竟是另一张从未示人的脸。
他低头,右手缓缓抚过胸口衣襟,指尖用力一扯,布料裂开,露出胸膛中央一道暗红色烙印——蝎形图腾,尾钩上翘,与血蝎面具纹路完全一致。
“我不是刺客。”他声音平静,却如雷贯耳,“我是‘毒蝎’。血棘最高代号,只有我能唤醒七杀阵。”
石室陷入死寂。
七名杀手垂首,短刃收于腰侧,姿态由攻转守。他们不再看齐砚生,而是面向寒隼,等待指令。
齐砚生站在原地,银针在指间微微震颤。
他终于明白为何寒隼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为何他对沈清梧的记忆如此执着;为何他体内会浮现与沈清梧同源的金色纹路。
这不是巧合。
这是命令。
寒隼是血棘组织真正的核心,是裴玉容亲手打造的终极兵器,也是唯一能统御七杀阵的存在。所谓“守护指令”,从来不是对沈清梧的保护,而是对她作为“魂引宿主”的控制程序。
可问题是——他为何救她?
为何在菌网封锁时挺身而出?为何用匕首替她挡下毒针?为何此刻站在这里,面对自己曾经的敌人,却没有下达攻击命令?
齐砚生没有动,声音低哑:“你到底想做什么?”
寒隼没看他,目光落在墙角昏睡的沈清梧身上。他一步步向前,每一步都伴随着右腿伤口的血滴落地。
“我被设定为执行者。”他说,“但你的银针,改写了代码。”
齐砚生心头一震。
寒隼继续道:“每一次施针,都在修复我的神经回路。你不知道,那天你在巷子里扎进我太阳穴的那根针,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痛’以外的东西。”
他停下脚步,距离齐砚生仅三步之遥。
“裴玉容以为她能用灵脉控制我,但她忘了——医者之手,也能重塑灵魂。”
齐砚生握紧银针,药杵吊坠微微发烫。
“所以你现在是叛逃?”
“不。”寒隼摇头,“我是觉醒。”
他抬手,指向七名杀手:“他们还在等命令。我可以让他们离开,也可以让他们杀了你。选择权在我。”
齐砚生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
寒隼忽然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枚掉落的面具碎片。他用指尖摩挲那道血蝎纹路,然后猛地将其插入自己左臂。
鲜血涌出,顺着纹路流淌,竟在皮肤上形成短暂的符文映照。
“这是我最后一次接受指令。”他说,“从现在起,我不再是工具。”
齐砚生盯着他手臂上的血痕,忽然察觉不对——那符文流转的方向,与面具原本的刻痕相反。
他在逆转信号。
就在此时,沈清梧的身体轻轻抽动了一下。她耳后疤痕再次浮现金纹,微弱闪烁,如同回应某种召唤。
寒隼猛然抬头,看向齐砚生:“她快醒了。但在她醒来之前,你必须做出选择——相信我,还是继续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