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长矛如林
冥川节点方向那片终日不散的暗红邪光，在持续了数月、将东离市化为鬼蜮之后，其扩张的势头，竟真的如同潮水般，缓缓停滞了下来。它并未消失或减弱，只是仿佛一头吞噬饱足的巨兽，陷入了某种沉眠或消化期，不再向外倾泻出毁灭性的鬼潮。
然而，这绝不意味着和平的到来。恰恰相反，这种停滞带来了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节点周边广袤的“沦陷区”内，依旧有大量鬼物在游荡、相互吞噬、或是凭借着本能向人类聚集地渗透。青霖市的巡逻队每日都能在防线外围遭遇并清除数十起鬼物侵袭事件，从最低阶的游魂、蚀骨犬，到偶尔出现的、实力堪比c级觉醒者的“裂魂妖”、“巨尸鬼”。安全，依旧是一种奢侈的幻觉。
楚歌站在一辆加装了灵能护甲和速射脉冲炮的改装越野车车顶，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一片死寂的废弃农场。他身后，是由十名灵调局精锐外勤人员和五名青年协会好手组成的 “快速反应清剿小队” 。队员们三人一组，呈扇形散开，手中的破灵步枪枪口微微下压，步伐沉稳而警惕。空气中弥漫着农作物腐烂的酸臭和淡淡的鬼气。
“三点钟方向，谷仓二层，能量反应两个，强度E级下位，疑似‘磷火幽魂’。” 楚歌低沉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频道传入每个队员耳中，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收到。”
一名队员迅速抬起枪口，头盔上的瞄准镜闪过微光，扣动扳机。
“咻——咻——”
两道淡蓝色的脉冲光束精准地没入谷仓破损的窗口。短暂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嘶鸣声后，能量反应消失。
“清除。”
这样的清剿任务，已成为楚歌和这支小队的日常。他们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在青霖市外围广阔的“灰色地带”游弋，清理掉任何可能对主防线构成威胁的鬼物集群，为后方争取宝贵的建设与训练时间。高效、冷静、近乎冷酷，这是用无数鲜血换来的经验。
楚歌能感觉到，体内“不朽神躯”的力量在这日复一日的实战磨砺中，变得愈发凝练和如臂指使。他甚至开始尝试更精细的操控，比如将一丝力量附着在子弹上，增强其对灵体类鬼物的瞬间净化效果。但他更多地是作为队伍的“定海神针”和“感知雷达”，除非出现c级以上的威胁，否则绝少亲自出手，将实战机会最大限度地留给队员。
每一次干净利落的清剿，都意味着防线后方多一分安全，新建的“启明学堂”里多一刻安宁。这便是他们战斗的意义。
清剿小队返回青霖市时，夕阳正将城墙的影子拉得很长。楚歌径直来到市指挥部那间依旧简陋的板房办公室，向代市长周震汇报今日巡逻情况。
周震看上去比几个月前更加憔悴，眼袋深重，鬓角的白发也多了不少，但眼神依旧沉稳锐利。他仔细听着楚歌的汇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铺满各类报表和地图的桌面。
“辛苦了。”周震叹了口气，将一份物资清单推到楚歌面前，眉头紧锁：“这是东海行省这个月拨付的‘特别援助’物资明细。 你看吧。”
楚歌拿起清单快速浏览，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清单上，粮食、药品、基础建材的数量尚可，但关乎防务的关键项目，却令人揪心：
标准破灵步枪能量电池：申请五千单位，实拨八百单位。
“猎犬”轻型坦克及“穷奇”重型坦克专用灵能炮弹：申请三百发，实拨五十发。
各型号高爆手雷、破片手雷：申请基数严重不足。
灵能补充剂、伤势修复喷雾等超凡物资：更是杯水车薪。
“东海那边的解释是，‘王朝各处用度紧张，需统筹分配’。”周震的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无奈，“可冥川的鬼物，不会跟我们讲‘统筹’！ 按照现在的消耗速度，我们的灵能电池最多支撑高强度防御战两天！炮弹更是打一场像样的反击战就得告罄！”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青霖市及周边地形图前，目光沉重：“楚歌，我们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后方那永远也填不满的补给线上。我们必须想办法自救，用最低的成本，提升最大的防御韧性。”
周震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楚歌：“我有个想法，和秦虎、夏侯岳两位师长，还有李明远教授都商量过了。我们打算，重启‘长矛方阵’的训练。”
“长矛方阵？”楚歌微微一怔。这个词汇，充满了冷兵器时代的古老气息，与这个灵能步枪、符文炮火的末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没错！”周震走到桌前，拿起一支最普通的训练用木杆，比划着：“灵能步枪虽好，但成本高，依赖能量电池，射速和持续作战能力受限于弹药基数。一旦补给中断，或者面对近距离、大规模鬼物突袭，士兵们很容易陷入‘弹尽粮绝’只能肉搏的绝境，而普通的匕首和工兵铲，对鬼物的伤害有限，会极大动摇军心。”
“但长矛不同！”周震的语气变得有力：“第一，它制造和维护成本极低，一根结实的木杆或金属杆，加上一个锋利的矛头即可，我们可以就地取材，大规模制造！第二，它攻击距离长，能在鬼物近身前进行有效突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当数以千计的长矛组成密集的枪阵时，那种‘如林’的视觉冲击力和集体协作带来的安全感，能极大地提升新兵的勇气和纪律性！”
“面对低阶鬼物，尤其是那些数量庞大但畏惧阳刚血气和不退意志的鬼物，密集的长矛方阵，往往比散乱的步枪射击更有效！”周震目光扫过楚歌，“这是秦虎师长根据古籍和多年与鬼物作战的经验提出的，李明远教授也认为，这种古老的战阵蕴含的‘集体意志’和‘秩序之力’，对混乱属性的鬼物有一定克制作用。”
楚歌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这不仅是战术的补充，更是在极端资源限制下，维持军队士气和战斗力的心理战。让新兵手里有一样能看得见、摸得着、并且相信能伤害到鬼物的武器，远比发给他们一支随时可能因断电而变成烧火棍的步枪，更能让他们在绝境中站稳脚跟。
“我明白了。这是个好主意。”楚歌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周震话锋一转，“普通的长矛，对付实体化的低阶鬼物还行，但对灵体类，或者拥有能量护甲的高阶鬼物，效果甚微。 所以，我们需要‘升级’我们的长矛。”
他拿起通讯器：“接通‘坚城实业’苏软软工程师。”
片刻后，苏软软的身影出现在全息投影中，她似乎刚结束一轮实验，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但眼神明亮。
“周代市长，楚副局长。”她打了个招呼，显然已经猜到了几分：“是为了 ‘定制长矛’ 的事吧？”
“是的。”周震将想法简单说明。
“思路完全正确！”苏软软立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我们完全可以在传统长矛的基础上进行‘灵能化’改造！”她一边说，一边在投影上快速勾勒出设计草图。
“矛杆可以采用轻质高强度的复合碳纤维材料，内部预埋极细的灵能导丝。矛头是关键——不再使用普通钢铁，而是用‘破魔钢’打造，并在内部蚀刻微型的‘锐锋’和‘驱邪’符文阵列。”
“最重要的改进在矛杆尾端——这里可以设计一个可插拔的‘微型灵能接口’，连接一块标准化的‘匕首型’灵能电池。”
“使用时，士兵只需激活接口，灵能便会顺着导丝充盈整个矛身，最终激活矛头的符文！这样，长矛的每一次突刺，都将附带持续的‘破邪’灵能伤害！虽然单次威力远不如破灵步枪，但胜在持久，且对低阶灵体有奇效！成本嘛……”苏软软快速计算了一下，“大概只有制式破灵步枪的十分之一！ 我们可以先订购一千支作为试点装备给城防军的新兵！”
“好！就这么办！”周震一拍桌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苏工，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尽快拿出样品和报价！”
通讯结束，周震长长舒了口气，对楚歌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希望所在。用最古老的智慧，结合最新的技术，在绝境中走出一条活路来。楚歌，新兵长矛方阵的训练，我想交给你来抓。你实战经验最丰富，知道如何应对鬼物，由你来指导，最能让他们信服。”
楚歌看着地图上那片被标记为“新兵训练场”的区域，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那里长矛如林、喊杀震天的景象。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保证完成任务。”
当灵能的蓝光附着在古老的矛尖之上，守护的意志便有了新的传承。 青霖市，正在用它的方式，顽强地准备着迎接下一次，或许更加猛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