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舞台后面的化妆室，里头正描眉的秦青就对小雪投来责备的眼光。
她一脸严肃:“中午鞋都烂了才回来，你还不怕？”
燕秋朝空气中轻轻嗅了下，“什么味道？你又买鱼了？”
健硕的小美咽了咽口水，“干烤小银鱼和鱿鱼丝，我家以前就是卖这个的，绝对猜得没错。”
小菲斜眼过去，“不是说吃鱼不会胖的吗？”
小美嘿嘿挠了下脸:“……我也爱吃鱼，一顿可以吃三条鲫鱼。”
秦青:“……”
身体骨倒是攮得挺结实，难怪死活减不下来肥。
燕秋往上推了推自己的胸，顺势瞥一眼小美小小年纪就鼓囊囊的胸部。
不知道她现在吃鱼，还有的救吗？
几人各有心事，小雪笑得明媚，朝脸最黑的秦青走过去。
二话不说，就捏起一小只还带着炭火香气的烤银鱼塞进她嘴里。
笑眯眯问:“好不好吃？”
秦青嚼巴两口，冷着脸:“腥。”
小雪不敢相信，又捏出一条。
还没来得及放到秦青嘴边，右手边的燕秋就凑过来嘴，贝齿咬住银鱼。
咀嚼几下，她满足的嗯～一声，叫得十分不堪入耳，她守在一旁的徒弟小脸都红了。
是能让秦青皱眉的程度。
“你演潘金莲正好。”
燕秋早被她骂惯了，只无所谓的笑笑，回嘴道:“那你就是挖十八年野菜，守活寡的王宝钏。”
瞧见秦青脸又绿了，小雪眨眨眼，立马转向左边，又塞一条小鱼到她嘴里。
秦青依旧冷脸:“都说了，腥。”
小雪:“……你不要的话，那我分一半给秋姐？”
秦青:“你敢不给我？”
小雪怂唧唧:“不敢。”
她回到自己位置上，把两袋小银鱼递给小菲，叫她分成四份。
两个青衣和她各一份。
另外一份大约半斤。
虽然不多，但胜在鱼小量大，每个女徒也能分得一小捧。
小菲分完鱼，提着空袋子回来，这才记得问她师傅:
“柳爷那里不送了？”
“不用，这是烤的，吃了上火，对他喉咙不好。”小雪此时正对着镜子提假发，两个眼角被她拉得微微向上。
画好的浓重眼线经由她往右这么一撇，明亮的眸光中，突然就带上了一点魅惑之感。
小菲年纪小，正是最吃颜值的时候。
她直接看师傅看到傻眼，总觉得她师傅是剧团里顶顶漂亮的人儿。
小雪叫她好几声没听到。
燕秋捂着笑疼的肚子看过来，打趣小雪找了个颜控+聋子做徒弟。
气得小雪登时就瞪了小菲一眼，“还看？都叫你帮我提一提了。”
瞪这一眼，小雪的眼睛显得更亮了，小菲迷迷糊糊靠过来，“啊？”
“师傅你说啥？”
小雪:“……”
气死她了，当初看这小姑娘挺机灵，怎么突然犯傻了呢？
还跟柳爷一样，都间接性耳聋。
她指指站在角落里学妆的小美，“你过来，帮我把两边发带往上提。”
小菲也不怕她师傅不要她，拉了块小椅子过来，坐在小雪腿边，笑嘻嘻给她捶着腿。
小雪作势蹬她一脚，小菲抖机灵哎呦一声，身子斜了。
小美这个老实人吓一跳，赶忙跑过来扶住差点掉地上的小菲。
然后扭头，怕怕的跟小雪说:
“赛师傅，我要是做得不好，您能别踹我吗？”
小雪一怔，立马学着秦青的表情，拉下脸:“我踹不动你。”
小美顿时感觉被嫌弃，刚倒着眉，瘪起来嘴，就看到小雪从面前的牛皮纸袋里扯出一小团鱿鱼丝，朝她张大嘴:
“张嘴，啊……”
小美愣愣学她啊着大嘴。
小雪:这壮妞妞可真好玩。
她眉眼一弯，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把鱿鱼丝往小美嘴里一塞。
然后把她肉肉的下巴往上抬。
边回头跟秦青讲:“青姐，不是人人都能当青衣，剧本里也有很多其他角色的，我看她当董卓正好。”
小美没读过几天书，她挠着头，问上过两年私塾的小菲:“谁是董卓？”
小菲捶着小雪的腿，抬头吓唬她:
“一个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老头子。”
小美一下蔫了，圆圆的脸一下子变得皱巴巴的，“赛师傅，我真不吃了，我也想演美女。”
毕竟胖了，就只能演董卓。
她的表情很好懂，秦青暗暗勾唇，见小美和其他徒弟看过来，她又立马恢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除了董卓，你只能演演杨贵妃了，但是手不够巧，腰不够软，连丰润都稍显不足。”
敲打一番后，她总结:“继续努力吧。”
小美被她批得一无是处，魂早就蔫叽到内心深处去了。
于是两手捏住小雪掖到太阳穴后边的黑色发带，用力往上一提。
微勾的猫瞳直接被她提成一对狭长的眯眯眼。
小雪嗷一声，直呼着痛:
“小美你给我松开，头皮都要被你拽掉了！”
小美无措松手。
见秦青和燕秋突然真的生了气瞪过来，她赶忙捏着耳垂蹲到小菲脚边，又往小菲身后躲躲。
生怕这三朵金花一人踹她一脚。
小菲无语瞥她一眼，小声嘀咕:“我看你也能演程咬金，这力气大得都能把我师傅脑子拧下来了。”
说到这，她顿一下，更小声嘀咕:“虽然师傅有时候没带脑出门。”
小雪两指摁住吃痛的眼角，往腿边瞥，“你说什么？”
小菲朝她露出八颗牙，笑得十分真诚:
“没啥，换只腿，我帮您捶。”
小雪哼一声，刚翘起二郎腿，想叫小菲捶捶右边，角落里的厚实白色布帘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指挑起。
余光看见一角乳白色的长袍前摆飘进来，小雪立马坐正身子，直直并着双膝。
慌乱的眼神在桌上走一圈，然后立即把那包鱿鱼丝往小菲手里一塞。
布帘拉到正好能看见柳爷人脸的高度，小雪已经伪装成了好好淑女，正目不斜视、对镜瞄着眉。
柳爷淡然的视线在化妆间里走一遭，最后落在小雪腿边的两个小女孩身上。
一个坐在小凳上吃鱿鱼丝。
一个蹲在地上，捏着耳垂，吸着口水委屈巴巴看她吃鱿鱼。
这场景很是奇怪。
柳爷却满不在乎，视线只在她们身上停留一秒，就落到小雪脸上。
他问:“你刚刚叫了？”
小雪一愣，侧耳听了听外面即将开场的吵闹梆子声跟唢呐的滴答响:
“这你也能听到？”
平时不是耳鸣到都快聋了吗？
柳爷被问得一愣。
是哦，中午咳完血，她的声音只离一米多，他都有点听不清了。
刚刚他坐在外面台下，怎么突然又能听到她叫了呢？
思绪飘走两秒，柳爷暗忖:
这很有可能是她那颗救命药的功劳。
知道他要死了，救命药的药性就被激发出来了。
所以他现在……整个就是回光返照似的、那种短期时间内的回血状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