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可能?!”
尘夜几乎是脱口而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凌峰城主在他心中,一直是刚正不阿、护佑一方的形象,绝非那种会坐视妖魔肆虐、残害百姓而无动于衷的懦弱之辈!
这其中必有惊天隐情。
“方大哥,你们……就没有再找凌峰城主深入谈过吗?问清楚他究竟为何如此?”
尘夜追问道,试图找到一丝逻辑上的突破口。
“谈?怎么没谈!”
方战闻言,脸上肌肉抽搐,浮现出深深的无奈与愤懑,
“第一次请战时,兄弟们情绪激动,几乎要冲撞城主府了!可城主大人他只是现身,面色沉重地告诉我们,那等妖魔……会自行退去,让我们不必理会,更严禁我们插手!他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给不出!随后,更是直接动用城主权限,封锁了我们所有凌卫的出入令牌!现在别说去石溪镇,我们连踏出这云州内城一步都做不到!后来……后来他干脆就闭门不见我等了,所有求见都被挡回!”
方战的声音充满了憋屈和不甘,一双铁拳捏得咯咯作响,仿佛有无穷力气却无处发泄。
“尘小子,现在真的只能靠你了!”
他猛地抓住尘夜的肩膀,目光灼灼,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我们都看得出来,城主大人他是真的看重你、欣赏你!或许……或许他真的有天大的、无法言说的苦衷!但我们做不到啊!我们做不到明明有能力,却要眼睁睁听着远方同胞哀嚎、沦为妖魔口粮而什么都不做!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你是他最看重的后辈,或许……或许你能见到他,问出真相,甚至……劝动他改变主意?”
方战的语气带着近乎祈求的意味,这对他这样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来说,极为罕见。
石溪镇……
尘夜的思绪飘远。
那个小镇,他记得很清楚。是他从苏语瑶离去后,前往的第一个镇子。
他甚至还记得,当时为了化解镇上女性因误饮被苏语瑶毒血污染的河水而中的淫毒,刮下一点万灵解毒丹的粉末,化入糖水中售卖下去……
那座小镇的百姓,曾对他表达过最朴素的感激。
可是,如今那里却变成了人间地狱。
一种能让金丹巅峰的凌峰城主都感到棘手、甚至不惜采取“鸵鸟政策”、封锁消息、软禁部下的“低阶妖魔”?
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
尘夜的眉头越皱越紧。
事出反常必有妖。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群妖魔的来历恐怕大得吓人,让凌峰城主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动手!
甚至……凌峰城主本人,可能正承受着来自中州、甚至更高层次的、无法抗拒的巨大压力!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性能解释凌峰所有反常的举动。
那么,问题来了。
无论真相是哪种,自己……是否真的要去搅这趟深不见底的浑水?
理性在疯狂地拉响警报:躲开!远离!
这明显是远超你能力范围的漩涡!
连金丹巅峰都要妥协的存在,你一个炼体五层掺和进去,与蝼蚁何异?
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甚至会连累铃儿!
尘夜沉默着,眉头紧锁,脸上阴晴不定,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方战也不再催促,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充满祈求与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他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尘铃则紧紧攥着哥哥的衣角,小脸上也充满了紧张和担忧。
她能感觉到哥哥内心的挣扎,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无论哥哥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跟随。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
终于,尘夜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中的浊气,仿佛做出了某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他抬起眼,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直视方战:
“方战大哥,你确定……那群妖魔的修为,真的最高不过凝气境?”
他需要最后确认这一点,这是所有计划的基础。
方战被问得一怔,随即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绝对准确!我们动用过城主府的窥天望气镜进行远程观测,反复确认过!
除了那只为首的的狗妖有着凝气境一层的能量波动外,其余妖魔大多在炼体五层到九层之间!
若非如此,我们岂会如此不甘?随便派一队凌卫兄弟过去,结阵冲杀,足以将它们剿灭干净!
可恨我们……我们一个都出不去!真是憋屈死了!”
他说着,又是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拳印。
尘夜闻言,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和妹妹来动手!”
“什么?!!”
方战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可胡闹!尘小子,你的修为不过炼体五层!铃儿丫头虽然炼体九层,但也从未经历过生死搏杀!那毕竟是凝气境,哪怕只是一层,与炼体境也是天壤之别!你们去太危险了!这绝对不行!”
尘夜缓缓摇头,思路却异常清晰:
“方大哥,你冷静听我说。
凌峰城主确实是看重我,但正因如此,如果我此刻直接去找他,当面质问石溪镇之事,以他目前这种严防死守、讳莫如深的态度,你猜他会怎么做?”
尘夜自问自答,眼神锐利:
“他绝不会告诉我真相,更大的可能是,为了保护我和铃儿的安全,避免我们卷入其中,他会立刻将我们两人也软禁起来,甚至可能动用更严厉的手段,确保我们无法离开城主府半步!到时候,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方战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尘夜说的极有可能是事实。
以城主大人目前的态度,这种可能性太大了。
“所以,事已至此,想要破局,只剩下一条路——”
尘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先斩后奏!”
方战顿时语塞,被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震住了。
尘夜继续分析,语气冷静得可怕:
“我妹妹尘铃,炼体九层巅峰,距离引气入体只差临门一脚,根基扎实,力量远超同阶。
而我,虽只是炼体五层,但自有我的手段和依仗。
我们兄妹二人配合默契,未必不能与那凝气一层的妖魔首领周旋甚至战而胜之!至于其他炼体境的妖魔杂兵……”
尘夜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一股无形的气势自他身上隐隐升腾:
“同阶之内,我尘夜……自信不败!甚至,可碾压之!”
他的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紧紧盯着方战:
“就由我和妹妹,暗中前往石溪镇,找到机会,直接执行斩首行动!
只要诛杀首恶,余下的妖魔群龙无首,必然大乱,届时或可驱散,或可交由后续处理。
等我们提着那妖魔首领的头颅回来,再当面去问凌峰城主!
到那时,木已成舟,我看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沉默!”
尘夜的心中,思绪如同沸水般翻涌——
理性仍在尖叫着警告他,这是在玩火,是在刀尖上跳舞,是在挑战一个连金丹巅峰都感到无力的未知恐怖。
但是,如果凡事都只计较利弊得失,一切都以绝对的理性为优先,那和冰冷的机器有何区别?
那样的自己,莫名地让他感到一阵厌恶……他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石溪镇,那个曾经给予他短暂安宁、曾为他提供了最初始的、至关重要的九百多文钱,让他和妹妹得以吃饱穿暖,熬过最艰难的阶段。
这份微小的因果,他无法轻易割舍。
如今他们有难,要他装作不知,袖手旁观,他的良心难安!
更何况……尘夜的神识下意识地扫过九曜玄宸戒。
里面静静地躺着:五阶护体玉佩,完整五阶护体法器套装,还有能随时能躲入其中修炼的九川周天护道盘……妹妹身上也有他给予的三阶护体法器和玉佩。
两人几乎是从头到脚,武装到了牙齿!
除非有化婴境大能不顾脸面亲自出手偷袭,否则,在这云州地界,他们基本立于不败之地!
拥有如此多的底牌,若还因为畏惧未知而退缩,那才是真正的可笑!
风险固然有,但成功的可能,更大!这个险,值得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