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罡风在耳边呼啸嘶吼,刮得人脸颊生疼。
尘夜只能紧紧抱住江心弈纤细却充满力量的柳腰,掌心下是法衣也难以完全隔绝的细腻触感与惊人的弹性。
为了将速度催发到极致,江心弈双臂化作道道流光残影,全力驾驭遁光,根本腾不出手来固定尘夜,只能任由他这样近乎环抱的姿态。
高速飞行带来的气流尖啸声中,一丝微弱得几乎被风声淹没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传入尘夜耳中。
江心弈微微侧过脸,小脸在高速摩擦的空气下显得微红,声音细若蚊呐:“你……对姐姐,就是愫雪姐姐……你是怎么看的?”
“嗯?”尘夜一愣,不明白在这千钧一发、赶回生死战场的关头,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他没细想,直接脱口而出:“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
“之一?!”
江心弈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莫名的恼怒,“你……你还有几个最重要的人啊?!”
“当然,还有我妹妹尘铃……”
尘夜下意识地回答,话一出口,便敏锐地感觉到怀中娇躯似乎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他顿了顿,没有任何犹豫,坦然补充道,“……还有你。”
在刚才那场惨烈的血战中,江心弈那决然扑来、用身躯和金丹为他抵挡毁灭洪流的身影,早已在他心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将她划入最重要的人,是理所当然。
“诶?!”
江心弈整个人猛地僵住,连遁光都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随即,一个无法抑制的、灿烂到惊人的弧度在她嘴角迅速绽放开来,俏脸瞬间涨得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体内沉寂的金丹猛然爆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原本就快如流星的遁光速度,竟硬生生又拔高了一截!
宛如一道真正的金色彗星,撕裂长空,朝着那片被帝威笼罩的矮山战场狂飙突进!
尘夜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加速带得身体猛地后仰,双臂下意识地收得更紧,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心中却满是疑惑——这位江大小姐的情绪,怎么突然就……高涨起来了?
矮山战场,帝威如狱。
影蚀真君如同琥珀中的蚊虫,被那道横跨九天的无上帝影散发出的恐怖威压死死钉在虚空之中。
别说调动一丝灵力,就连转动一颗眼球都成了奢望。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神魂。他只能徒劳地张开嘴,发出带着哭腔的嘶声求饶:
“前辈!!饶命!饶晚辈一条狗命啊!晚辈愿敞开识海,供前辈种下万世奴印!做牛做马,任凭驱使,侍奉万载!只求前辈开恩啊——!”
哪里还有半分化婴真君的威严?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摇尾乞怜的恐惧。
凌峰等人虽已能勉强从地上爬起,单膝跪地,但身躯仍在帝威的余波下微微颤抖,如同风中残烛。
他们甚至不敢抬头仔细端详那九天星河中的伟岸身影——那等存在的无上气息太过恐怖,仅仅是目光接触,都仿佛有亿万星辰压来,眼球刺痛欲裂,神魂都在哀鸣!
感受着这煌煌天威,众人心中既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是难以言喻的敬畏。
虽不知这等无上存在为何会突然降临,出手镇压影蚀,但至少,他们暂时活下来了。
只是……尘夜……
那个在所有人都濒临绝望深渊时,如同扑火飞蛾般挺身而出、直面化婴的少年身影,终究是消逝了。
凌峰眼中涌动着无尽的自责与懊悔,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口——为什么要让尘夜卷入这场本与他无关的滔天漩涡?为什么自己如此无能,连一个如此欣赏的后辈都护不住?
从当年对妻子说出那句无法挽回的话语开始,他的人生,仿佛就踏上了一条永无止境的赎罪之路。
妻子早逝,女儿恩断义绝,如今连尘夜也……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暮气与死寂,从他这具金丹巅峰的躯壳深处弥漫开来。
不远处,凌愫雪同样艰难地跪伏在地,洁白的额头用力磕在冰冷的碎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留下点点血迹。她不顾一切地朝着那帝影哀求,声音嘶哑破碎:
“前辈!求您慈悲!求您垂怜!求您出手寻找一个少年!他约莫十二岁,身着玄青色劲装法衣!还有一位金丹九层的少女,身穿玄色绸袍!”
“只要前辈能找到他们,无论生死……无论生死……凌愫雪愿永世为奴为婢,魂灯不灭,侍奉前辈左右!求求您!求求您——!”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近乎绝望的祈求。
若尘夜和江心弈尚有一线生机,恐怕也只有这等无上存在能护住他们了。
哪怕希望渺茫如星火,她也绝不放弃!
影蚀真君听着她这声嘶力竭的哀求,心中只觉得无比可笑和讽刺——
自己这化婴真君苦苦哀求为奴许久,这位无上大能都毫无反应,一个区区真泉境修士,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求得动?真是愚不可及的白痴!
就在此时!
“影——老——狗——!你姑奶奶回来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受死吧!!!”
一声清脆、熟悉却又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娇叱,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冰冷的杀意,由远及近,轰然炸响在战场上空!
那声音穿透了帝威的沉寂,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凌愫雪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如同死灰复燃般的璀璨光芒!她惊喜欲狂地朝着声音传来的天际望去——
只见一道比之前更加璀璨、更加迅疾的金色流星,正以撕裂虚空的恐怖速度,从天际尽头暴射而来!
金光夺目,气势磅礴,所过之处,连罡风都被强行排开!
“小江!?是……是小江!还有……尘……尘夜!?”
凌愫雪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无比清晰地看到,在那道金色遁光之中,江心弈的腰间,正紧紧抱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不是在做梦吧?!!
几乎在她认出两人的瞬间!
那道金色流星之中,江心弈已然掐动法诀,一声饱含杀机的怒喝响彻云霄:
“鎏金大手印——!”
轰隆!
一只庞大到难以想象、远比凌愫雪那晚施展的手印强横百倍千倍的金色巨手,骤然在影蚀真君头顶凝聚成形!
巨手之上,金光流淌,道纹隐现,裹挟着江心弈金丹九层巅峰的磅礴灵力与滔天杀意,如同天神之怒,朝着那被帝威死死钉在原地的影蚀真君——狠狠拍落!
影蚀真君亡魂皆冒!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
他疯狂地催动体内墨色灵力,试图挣脱那无形的枷锁,然而在那煌煌帝威之下,他引以为傲的化婴境灵力如同泥牛入海,掀不起半点波澜!他心中疯狂咆哮、咒骂——
为什么!为什么这股无上威压对她毫无作用?!为什么她能在这位无上存在的气息笼罩下行动自如、施展如此强横的术法?!这不公平!!!
轰——!!!!!!!
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
金色巨手结结实实、毫无花巧地拍在了影蚀真君毫无防御的躯体之上!
噗嗤!
影蚀真君如同一颗被狠狠砸向地面的陨石,从虚空中被硬生生轰落!
重重砸进下方早已破碎不堪的地面!烟尘如同蘑菇云般冲天而起!骨骼碎裂的刺耳爆鸣清晰可闻,伴随着他猛地喷出的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黑血!
直到此刻,弥漫的烟尘稍散,他才勉强抬起头,看清了悬于高空的身影——正是江心弈!
此刻的她,玄色绸袍光洁如新,周身气息澎湃汹涌,灵力充盈激荡,眉心的菱形道印璀璨生辉,哪还有半分之前重伤垂死、气若游丝的狼狈模样?
分明是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气息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强大!
“凭什么!!”影蚀真君目眦欲裂,嘶吼声中充满了极度的不甘与无法理解,
“凭什么你能自由行动?!这无上存在的威压之下,任何人都绝无可能动弹分毫!你凭什么——!!!”
他的嘶吼戛然而止!
因为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江心弈腰间抱着的那个少年——尘夜!
那个本该被他亲手碾成齑粉的炼体二层蝼蚁!
难道……是因为他?!
难道这个小子,真的是这位无上大帝的……传人?或者后人?!
这个念头如同最恐怖的惊雷,在影蚀真君脑海中炸开!他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打颤,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这怎么可能?!一个炼体二层的废物?!
他猜对了一半。
尘夜并非什么大帝后人。但江心弈能在这帝威笼罩的战场中自由行动、施展雷霆一击,的确完全是因为尘夜!
这道源自九曜玄宸戒的无上帝威,在自行消散之前,其庇护之力只作用于戒指佩戴者——尘夜。
唯有他能在帝威范围内行动无碍。然而,尘夜自身修为太低,即便能自由活动,也绝无可能对影蚀真君这等化婴境造成实质威胁。
因此,他只能紧紧抱住江心弈,让九曜玄宸戒的庇护范围将她也笼罩在内。
此刻,两人紧密相连,共享着戒指带来的庇护。若他们此刻分开,江心弈瞬间就会被那煌煌帝威镇压在地,与凌峰、凌愫雪等人无异!
“是真的!真的是小江!尘夜……尘夜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
凌愫雪看着高空那两道安然无恙的身影,巨大的惊喜如同洪流般冲垮了所有的恐惧与绝望,泪水疯狂地流淌下来,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砸出小小的水痕。
这一天,她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几乎以为自己又要重蹈覆辙,像幼年时那样,眼睁睁看着至亲在眼前消逝却无能为力。
此刻,看到两人平安归来,那压在心头几乎让她窒息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无尽狂喜与庆幸。
高空之上,江心弈与尘夜的目光穿透空间,与凌愫雪含泪的视线交汇。无需言语,一个坚定的点头,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已胜过千言万语——心意相通:现在,还不是团聚的时候!
江心弈周身的气息再度疯狂攀升!
《万宝金阙经》运转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眉心的菱形道印爆发出比太阳还要璀璨的金色光芒!
磅礴浩瀚的灵力奔涌而出,在她身周化作亿万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剑气!剑气铮鸣,相互勾连,瞬间形成一片覆盖了小半个战场的、杀机冲霄的恐怖剑域!
亿万剑锋,齐齐锁定了那深陷坑底、在帝威压制下依旧动弹不得的影蚀真君!
“老狗—!给本小姐死来——!!!”
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凛冽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轰然爆发,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杀意的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