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郊外布满碎石的土路,车窗外的荒草疯长到半人高,风卷着沙砾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苏晚攥着衣角,指尖泛白——三天前警方突袭张启明的私人诊所时,在他电脑深处发现了一份加密文件,解密后竟是一张地图,标注着郊外废弃工厂深处藏着另一个“基因编辑基地”,而文件最后一行写着:“苏暖的样本,仍在培养舱内。”
“苏暖”这两个字像根刺,扎在苏晚心上。那是她失踪五年的双胞胎姐姐,当年姐姐留下一张“去寻找真相”的纸条后便杳无音信,她曾疯了似的找遍大街小巷,却只找到姐姐掉落的一枚银质耳钉。此刻,这三个字突然与“基因编辑”绑定,让她心脏狂跳不止。
“快到了。”厉琛踩下刹车,越野车停在一栋破败的厂房前。墙体上的“生物科技”字样早已褪色,窗户玻璃碎得只剩框架,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仿佛一张吞噬一切的嘴。他将手电筒递给苏晚,又从后备箱拿出两把防身用的短棍:“里面情况不明,跟在我身后,别乱碰东西。”
两人推开铁门,一股混杂着福尔马林与腐霉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苏晚忍不住咳嗽。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扫过,地上散落着破碎的试管、生锈的仪器,墙角堆着几个贴满标签的纸箱,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培养基”“冷冻样本”等字样。
“这边。”厉琛注意到右侧有一道隐蔽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他用短棍撬开铁锁,推门而入——里面竟是一间比老宅地下室更大的实验室,中央排列着六个巨大的玻璃培养舱,其中五个已经破碎,只剩下浑浊的液体顺着舱体滴落,在地面积成深色的水洼。
唯一完好的培养舱位于实验室最内侧,舱体上蒙着厚厚的灰尘,苏晚用袖子擦去灰尘,心脏猛地一缩——舱内的淡蓝色营养液中,漂浮着几根纤细的胎毛,浅棕色,和她与姐姐的发色一模一样。她颤抖着将手电筒凑近,舱壁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样本编号739,母本:苏暖,父本:厉墨琛,编辑目标:情感抑制。”
“厉墨琛……”厉琛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冷意,“那是我失踪十年的堂兄,当年他出国后就没了消息,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苏晚的脑子一片空白。姐姐的卵子,厉琛堂兄的精子,被用来进行基因编辑,目标还是“情感抑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伸手抚摸着冰冷的舱壁,忽然注意到培养舱旁边的操作台抽屉是打开的,里面放着一本厚厚的操作日志,封面已经磨损,边缘泛着毛边。
厉琛将日志拿出来,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张启明的字迹,工整却透着疯狂:“2018年3月15日,成功获取苏暖样本。她的基因序列罕见地稳定,是完美的母本选择。厉墨琛的样本来自他早年在医院的献血记录,两者结合的胚胎存活率预计超过90%。”
“2018年5月20日,胚胎成功植入培养舱。编号739,这将是第一个‘无情感容器’。厉母的需求是‘绝对服从’,但我要的不止这些,我要创造出超越人类的新物种。”
苏晚的手指颤抖着翻过一页又一页,日志里详细记录了基因编辑的每一个步骤:如何剔除与“情感”相关的基因片段,如何强化身体的耐受度,如何调整生长速度……字里行间都透着对生命的漠视,仿佛培养舱里的不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而是一件可以随意改造的物品。
“2019年1月8日,出现异常。编号739的胚胎在发育过程中,情感基因片段不仅没有被抑制,反而出现了过度活跃的迹象。这不符合预期,难道是苏暖的基因有特殊抗性?”
“2019年7月3日,情况失控。编号739的胎儿已经成型,但监测显示其情感波动频率是正常婴儿的三倍。厉母要求销毁样本,我偷偷将培养舱转移到这里。或许,‘情感过载’并不是缺陷,而是新的进化方向?”
日志翻到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2020年10月12日,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墨水洇开,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容器缺陷:情感过载。苏暖找到了这里,她知道了一切……”
“姐姐!”苏晚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日志里的每一个字,都在诉说着姐姐当年的遭遇——她不仅被强行取走了卵子,还在发现真相后,很可能遭遇了不测。苏晚攥紧日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心里的悲痛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噬。
厉琛将苏晚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他看着培养舱里的胎毛,又看了看日志上的内容,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张启明肯定知道苏暖的下落,我们现在就去看守所,让他把一切都说出来。”
两人刚准备离开实验室,苏晚的目光突然被培养舱底部的一个反光物吸引。她蹲下身,用手电筒仔细照了照,发现那是一枚银质耳钉,款式与当年姐姐掉落的那枚一模一样!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将耳钉取出来,却发现耳钉被一根细细的红线系着,另一端连着一个微型U盘,藏在培养舱的夹缝里。
“这里有个U盘!”苏晚惊喜地喊道。厉琛立刻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打开培养舱的密封口,将U盘取了出来。两人迫不及待地回到车上,用笔记本电脑打开U盘——里面没有视频,也没有文字,只有一段音频,时长三分二十秒。
按下播放键,苏晚熟悉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压抑的哭腔,却透着坚定:“晚晚,如果你来这里了,说明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张启明把我的卵子和厉墨琛的精子结合,培养了一个孩子,他说那是‘容器’。我试图阻止他,却被他关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我要告诉你,那个孩子没有错,他不应该被当成‘容器’。还有,厉母……她不仅仅是想要续命,她还想通过基因编辑,控制整个厉家……”
音频突然中断,只剩下嘈杂的电流声。苏晚靠在椅背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姐姐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那些未说完的话,成了永远的遗憾。但她知道,姐姐的心愿,她必须完成——保护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揭开厉母隐藏的秘密。
“我们现在就去找张启明。”厉琛关掉电脑,发动汽车,越野车在土路上疾驰而去。苏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草,心里暗暗发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那个孩子,还你一个公道。
赶到看守所时,天色已经微亮。厉琛通过关系,很快见到了张启明。当张启明看到苏晚手里的操作日志和U盘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原本还想狡辩的嘴,此刻却像被缝住了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苏暖在哪里?”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充满了力量,“你把她怎么样了?那个孩子呢?”
张启明低下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苏暖……她在2020年10月15日去世了。她试图逃跑,被我发现后,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你撒谎!”苏晚猛地站起来,双手拍在桌子上,“姐姐那么坚强,她不会就这么轻易死去!你到底把她藏在哪里了?”
“我说的是真的。”张启明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把她埋在了实验室后面的荒地里,还立了一块无字碑。那个孩子……在苏暖去世后,我就把培养舱的营养液换成了维持生命的液体,现在他还在实验室里,已经快五岁了……”
苏晚的身体晃了晃,厉琛连忙扶住她。她看着张启明,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你知不知道,你毁掉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的人生,还有一个家庭的幸福?你为了所谓的‘科学研究’,践踏生命,违背伦理,你根本不配当医生!”
张启明没有反驳,只是不停地流泪。最终,他向警方坦白了所有事情:厉母不仅资助他进行基因编辑研究,还想让他培养出一批“无情感、绝对服从”的基因编辑婴儿,用来控制厉氏集团的核心成员;苏暖发现真相后,被他意外杀害;编号739的孩子,因为“情感过载”,被厉母视为“失败品”,要求销毁,是他偷偷留下了孩子。
警方根据张启明的供述,在实验室后面的荒地里找到了苏暖的遗体,并将编号739的孩子从培养舱里转移到了市一院的特殊病房。当苏晚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有着浅棕色头发、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时,眼泪再次掉了下来。她轻轻握住小男孩的手,轻声说:“孩子,别怕,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我会保护你。”
厉母得知张启明坦白一切后,彻底崩溃了。她被警方带走调查,面对确凿的证据,她再也无法抵赖,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行。厉氏集团也因此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厉琛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稳住公司的局面。
一个月后,苏晚带着小男孩和糖糖、念念一起去给苏暖扫墓。墓碑上刻着“苏暖之墓”四个字,旁边放着姐姐最喜欢的向日葵。苏晚蹲下身,将一束向日葵放在墓碑前,轻声说:“姐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暖(她给小男孩取的名字),会让他像正常孩子一样长大。厉母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可以安息了。”
小暖虽然还不能说话,但他似乎感受到了苏晚的悲伤,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墓碑。糖糖和念念也懂事地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小花,放在墓碑前。
厉琛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充满了感慨。他走到苏晚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一起照顾好三个孩子,好好生活。”
苏晚点点头,抬头望向天空。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墓碑上,温暖而明亮。她知道,姐姐的遗憾,她会用余生来弥补;过去的黑暗,终将被阳光驱散。而那个曾经被视为“缺陷”的“情感过载”,也终将成为小暖最珍贵的特质——因为有情感,才懂得爱与被爱,才算是真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