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晨的风裹着桂花的冷香，吹得车窗玻璃起了层薄雾。厉墨琛握着方向盘，指尖擦过方向盘上细微的划痕——这是他三个月前花八万块买的二手轿车，车龄五年，内饰磨损得厉害，他却亲手缝了米色的方向盘套，副驾储物格里还放着糖糖贴的卡通贴纸，是只咧嘴笑的兔子，耳朵上写着“爸爸加油”。
“滴——”手机导航响了，提示下一个订单在星光小区东门。厉墨琛打了转向灯，缓缓靠边。后视镜里，他看到自己的倒影：鸭舌帽压得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穿的是苏暖去年给他买的灰色卫衣，袖口洗得有些发白。谁能想到，半年前还在顶层办公室签亿级合同的厉氏总裁，现在成了每天跑满十小时、赚油钱和家用的网约车司机。
“师傅，去城西文创园。”乘客是个背着画板的小姑娘，上车就捧着手机刷订单，“麻烦快点，我赶时间交插画稿。”
厉墨琛点点头，发动车子。小姑娘突然抬头，盯着副驾的贴纸笑：“师傅，您家孩子贴的吧？真可爱。”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嗯，我女儿。”
“我也想以后有个女儿，跟她一起画画。”小姑娘翻出手机里的插画，是只抱着草莓的小熊，“我在‘暖光插画工作室’实习，我们老板可好了，昨天还请我们吃了草莓蛋糕。”
厉墨琛的方向盘顿了一下。“暖光插画工作室”——那是苏暖三个月前开的，用的是他们仅剩的一点存款，租在文创园的小阁楼里，每天忙到深夜，却从来没跟他抱怨过累。
“你们老板……是不是叫苏暖？”他问。
“对呀！师傅您认识？”小姑娘眼睛亮了。
“嗯，认识。”厉墨琛的声音放软，“她很厉害。”
送完小姑娘，已经是上午十点。他靠在路边吃了个面包，就着矿泉水咽下去——这是他的午餐，省下来的钱能给糖糖买她爱吃的进口草莓。手机突然弹出新订单，目的地是“暖光插画工作室”，备注“送插画原稿到城南出版社，需当面签收”。
厉墨琛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盯着订单上的地址，手指悬在“接单”键上，犹豫了几秒——他没告诉苏暖自己开网约车，怕她心疼，更怕她觉得自己没用。可转念想到，或许能趁机看看她，看看她工作室的样子，他还是按下了“确认”。
车子开到文创园楼下，他停好车，刚想给乘客发消息，就看到阁楼的门开了。苏暖穿着米色的针织衫，抱着一卷画纸走下来，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发尾沾了点颜料，像朵沾了晨露的花。
她低头看着手机，脚步匆匆，没注意到停在路边的车。厉墨琛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的身影，心里又酸又暖——以前她出门都有司机接送，穿的是定制礼服，现在却要自己抱着画纸跑业务，手上还沾着颜料，可她的眼睛里，却比以前更亮了。
“您好，是网约车师傅吗？”苏暖走到车旁，敲了敲车窗。
厉墨琛深吸一口气，降下车窗，鸭舌帽又往下压了压：“是我。”
苏暖愣住了。她盯着驾驶座上的人，看了几秒才认出他——熟悉的轮廓，熟悉的声音，只是多了点疲惫，少了以前的锋芒。“墨琛？怎么是你？”她的声音带着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你怎么在开网约车？”
厉墨琛扯了扯嘴角，想装得轻松些：“刚好接单到这儿，顺路。你要送画稿？上车吧，我送你。”
苏暖没动，只是看着他，眼眶慢慢红了。她知道厉氏最近的状况，知道他把资产都抵押了，却没想到他会来开网约车，每天跑这么远的路，吃这么多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们不是说好，有困难一起面对吗？”
“我不想让你担心。”厉墨琛的喉结动了动，“我想多赚点钱，给你和糖糖好一点的生活。”
“我们现在的生活就很好。”苏暖打开车门，坐在副驾上，把画稿放在腿上，“有你，有糖糖，就够了。以后别一个人扛着，好不好？”
厉墨琛点点头，发动车子。车里很安静，只有导航的声音。苏暖看着窗外，突然说：“我工作室最近接到一个大订单，要是成了，就能换个大点的地方，到时候请你当‘专属司机’，给你开双倍工资。”
他笑了，是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笑：“好，我等着。”
送完画稿，苏暖想给他车费，他却拒绝了：“下次请我吃你做的草莓蛋糕就行。”
看着苏暖走进出版社的背影，厉墨琛心里暖暖的。他发动车子，准备接下一个订单，手机却弹出一条新通知——订单起点是市看守所，终点是林氏旧宅。
他皱了皱眉，看守所附近的订单很少，而且林氏旧宅早就被查封了，谁会去那里？但想着还差两单就能完成今天的目标，他还是接了。
车子开到看守所门口，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站在路边，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颌。男人看到他的车，径直走过来，拉开车门坐在后座，语气很冲：“去林氏旧宅。”
厉墨琛没说话，发动车子。男人靠在后座，拿出手机刷着什么，突然冷哼一声：“厉墨琛这小子，也有今天，听说都沦落到开网约车了？”
厉墨琛的方向盘猛地一沉。这个声音……他记得，是林薇薇的哥哥，林浩宇。半年前因为聚众斗殴和非法放贷被抓，没想到现在保释出狱了。
“你认识厉墨琛？”厉墨琛的声音冷了下来。
“认识？”林浩宇嗤笑一声，“我妹妹就是因为他才坐牢的，林氏也是因为他才破产的，我能不认识？”他顿了顿，突然凑上前，盯着后视镜里的厉墨琛，“说起来，师傅，你跟厉墨琛长得有点像啊，尤其是这眼神……”
厉墨琛握紧方向盘，指节泛白。他没打算承认身份——现在的他，没精力跟林浩宇纠缠，更不想因为这事让苏暖和糖糖担心。“认错人了。”他冷冷地说。
林浩宇却没打算放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林薇薇穿着囚服的样子，照片边缘被揉得发皱。“你看，这是我妹妹，多好的姑娘，就被厉墨琛毁了。”他的声音变得阴狠，“不过没关系，我出来了，总会找他算账的。他不是在乎苏暖和那个小丫头吗？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护得住她们。”
厉墨琛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怒火从心底窜上来。他踩下刹车，车子猛地停在路边。“你想干什么？”他转过身，盯着后座的林浩宇，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杀意，“敢动她们试试。”
林浩宇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却很快恢复镇定：“怎么？被我说中了？你就是厉墨琛？”他笑了，笑得很嚣张，“看来你现在是真落魄了，连承认身份的勇气都没有。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现在动手，我会让你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点点失去所有，就像你对我们林家做的那样。”
厉墨琛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知道林浩宇说得出做得到，林薇薇坐牢，林氏破产，他肯定把所有账都算在了自己头上。
“下车。”厉墨琛的声音冷得像冰，“这单我不接了。”
林浩宇耸耸肩，推开车门，临走前还回头瞥了他一眼：“厉墨琛，咱们以后还会再见的。到时候，希望你还有心情开网约车。”
车子重新发动，厉墨琛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他拿出手机，想给苏暖打个电话，却又放下了——他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遇到了林浩宇。
傍晚，他接完最后一单，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刚打开门，就看到糖糖扑过来，抱着他的腿：“爸爸，你回来啦！妈妈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苏暖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锅铲，脸上带着笑：“回来啦？快洗手吃饭，菜刚做好。”
餐桌上，红烧肉冒着热气，旁边还有糖糖爱吃的草莓布丁。厉墨琛看着母女俩的笑脸，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苏暖碗里：“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苏暖笑着说，“对了，我今天接到出版社的电话，说我们的插画稿很受欢迎，想跟我们签长期合同。以后，我们就能越来越好的。”
糖糖举起布丁：“那爸爸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啦！可以陪糖糖去游乐园了！”
厉墨琛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他知道，未来可能还会遇到很多困难，林浩宇的威胁还在，厉氏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完，但只要有苏暖和糖糖在身边，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晚上，糖糖睡着后，苏暖坐在床边，看着厉墨琛的眼睛：“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看你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厉墨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遇到林浩宇的事告诉了她。苏暖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要不要我们报警？”
“别担心，我没事。”厉墨琛握住她的手，“他就是想吓唬我，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们的。以后我会多注意，尽量避开他。”
苏暖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担忧：“我们以后一起面对，好不好？不管是林浩宇，还是别的困难，我们都一起扛。”
“好。”厉墨琛紧紧抱着她，心里满是温暖。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洒在两人身上，安静而美好。他知道，自己现在虽然落魄，但有家人的支持，就不是真正的失败。总有一天，他会重新站起来，给她们更好的生活，让那些想伤害她们的人，再也不敢靠近。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亮了一下，是明天的预约订单提醒。厉墨琛看着订单地址，轻轻笑了——明天，他又能“顺路”去苏暖的工作室，看看他最爱的人，看看他们一起努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