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稠如墨。
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疏星在云层间隙里勉强闪烁着微弱的光。
芳华苑高大的围墙在黑暗中耸立,如同一条蛰伏的巨蟒,沉默而危险。
墙内灯火零星,寂静无声,但那寂静之下,仿佛潜藏着无数双警惕的眼睛。
密林边缘,阴影最浓重处,几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静静潜伏。
林玥儿和楚凌霄皆是一身利落的夜行衣,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夜行衣是特制的,布料柔软,行动时几乎不发出声响。
他们身上没有佩戴任何可能反光的金属饰物,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绵长。
两名楚家暗卫如同两道幽灵,无声地在前方引路。
他们是楚凌霄能动用的、最核心的力量,忠诚与能力毋庸置疑。
“前面就到了。”
楚凌霄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摩擦的音节,传入林玥儿耳中。
他指了指前方一片被茂密藤蔓和灌木覆盖的土坡,“入口就在那后面。是前朝修建的排水暗渠,早已废弃不用,地图上都没有标注。我父亲……早年曾偶然得知。”
林玥儿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片看似寻常的植被。
若非有人指引,绝难发现端倪。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袖中的骨笛,那来自苑内的微弱共鸣似乎清晰了些,指引着方向,也牵动着她的心弦。
一名暗卫上前,手法娴熟地拨开层层藤蔓,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混合着泥土腥味和陈年腐朽气息的凉风从洞内涌出。
“属下已初步探查过,入口附近并无守卫,通道前半段基本稳固。”
暗卫低声禀报,“但深处情况不明,请世子、林姑娘务必小心。”
楚凌霄点头,看向林玥儿,眼神在黑暗中异常明亮,带着询问。
林玥儿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激动与紧张,对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按计划行事。”楚凌霄对两名暗卫下令,“你们在此接应,隐匿行踪,若有异动,以三声鹧鸪叫为号。”
“是!”两名暗卫抱拳领命,身形一晃,便再次融入周围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楚凌霄率先俯身,毫不犹豫地钻入了那漆黑的洞口。林玥儿紧随其后。
洞内瞬间被绝对的黑暗吞噬。
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浓重的霉味。
脚下是滑腻的淤泥和碎石,行走艰难。
空间极其狭窄,两人只能弯着腰,甚至需要时不时匍匐前进。
冰冷的石壁蹭过肩背,带来一片湿凉。
楚凌霄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牛皮水囊,拔开塞子,里面并非饮水,而是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特殊液体。
他小心地涂抹在指尖,借着那点微弱的光芒,勉强辨认着前路。
这是军中斥候有时会用的手段,光线隐蔽,不易被远处察觉。
林玥儿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
她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中听着前方楚凌霄压抑的呼吸声和衣物摩擦声,鼻尖分辨着空气中复杂的气味,除了腐朽,还有……
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药味?她的心猛地一紧。
通道并非笔直,时而狭窄逼仄,时而需要涉过及踝的、散发着臭气的积水。
头顶偶尔有松动的小石块或泥块落下,发出窸窣声响,在死寂的通道内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任何交流。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前方和周围的环境中。
紧张的气氛如同实质,压迫着胸腔。
不知前行了多久,地势开始缓缓向上。
通道也变得稍微宽敞了一些,足以让人直起身子,但空气中的压抑感却有增无减。
终于,楚凌霄停下了脚步。
荧光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前方——通道到了尽头。
一扇锈迹斑斑、几乎与周围石壁融为一体的生铁门,挡住了去路。
门不大,仅容一人通过,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两个锈死的门环,仿佛早已被岁月遗忘。
楚凌霄伸手,极轻地触碰了一下铁门。
冰冷的触感传来,门上簌簌落下一些暗红色的锈屑。
“看来,只能强行破开了。”他低语,眉头紧锁,开始审视门与石壁的连接处,寻找最薄弱的地方。强行破门,动静必然不小,风险极大。
林玥儿却抬手阻止了他。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门后隐约传来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那声音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
是咳嗽声。
一个女子的咳嗽声。
压抑的,带着痛苦和虚弱,每一声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死寂的黑暗中,一下下,敲打在林玥儿的心上。
她袖中的骨笛,在这一刻,突然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带着悲鸣般的震颤!
血脉深处的共鸣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起!
林玥儿浑身剧震,猛地伸手按在冰冷的铁门上,仿佛想透过这厚重的阻碍,触碰到门后的人。
她的心跳,在那一瞬间,骤然失控,如同密集的战鼓,疯狂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