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的狼狈逃窜。像一阵风。吹散了桃花村上空的阴霾。
但阴影仍在。
税。依然像悬在头顶的刀。只是暂时迟落。
村里气氛松快了些。却没人真能笑出来。
三天期限。像催命符。压在心头。
老村长眉头依旧锁着。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他在算账。算村里还能挤出多少粮食。多少铜板。
算盘珠子拨得再响。也凑不出那加了三成的税。
林玥儿走到他身边。
小手放在他膝盖上。
“爷爷。”她声音清脆。打破沉闷。“我们有钱。”
老村长抬头。苦笑。“傻丫头。钱从哪里来？天上掉不下来。”
林玥儿摇头。小手指向村后那片郁郁葱葱的山林。
“那里。”
“山里。有。”
老村长愣住。“山里？”
“嗯。”林玥儿点头。“草药。能卖钱。”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那些常见的草药。在这里。因为辨识和炮制技术的缺失。很多都被当作野草。
但在镇上的药铺。它们是有明码标价的。
尤其是品质上乘的野生药材。
老村长将信将疑。“草药？那些……野草？能卖几个钱？”
“能。”林玥儿眼神笃定。“比粮食值钱。”
她不再多说。转身走向村里的大槐树下。那里。赵大山和几个猎户正在修补工具。
“大山叔。”她仰头喊他。
赵大山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蹲下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玥丫头？有啥事？你说！”
他现在对林玥儿。是毫无保留的信服。
“召集大家。”林玥儿语气平静。“上山。采药。”
“采药？”赵大山和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对。”林玥儿目光扫过众人。“我知道哪些能卖钱。怎么采。怎么收拾。”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卖了钱。凑税款。剩下的。买粮食。买盐。”
凑税款！
这三个字。瞬间点燃了众人眼中的火！
有希望！玥丫头说有办法！原来办法在山里！
没人再质疑。
很快。全村能动的妇人、半大孩子。甚至一些老人。都聚集起来。手里拿着篮子和简陋的药锄。
林玥儿像个小将军。站在队伍前头。
她不需要图纸。山里的每一株药草。都在她精神感知中无所遁形。
“这边。”她带着队伍进山。
“这是车前草。”她指着一片贴着地皮生长的宽叶草。“全株都能用。挖出来。抖净泥。”
“这是益母草。”她指向一丛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只要带花的茎叶。”
“这是地黄。”她蹲下。小心地挖出一块褐色的根茎。“要它的根。小心别挖断。”
她一样样教。声音不高。却清晰。
村民们学得认真。动作从生疏到熟练。
他们发现。跟着玥丫头。总能精准地找到那些“值钱的野草”。而且她要求严格。只采成熟的。留下幼株。挖取时尽量不伤根须。
这是可持续的道理。她懂。
一天下来。收获颇丰。
各家各户的院子里。都晒满了清理干净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青草苦香。
老村长看着这景象。心头微热。但忧虑未消。“玥儿……这些……真能卖出钱？”
“能。”林玥儿肯定。她看向赵大山。“大山叔。明天你去镇上。福寿堂。找陈掌柜。”
她仔细交代。
“这些草药。品质很好。别被压价。”
“他若问来历。就说山里老猎户挖的。”
“他若压价。你就作势要走。说隔壁镇的济仁堂也收。”
她甚至预估了大概的价格区间。
赵大山听得一愣一愣。他一个粗豪猎户。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但他死死记在心里。
“玥丫头放心！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一早。
赵大山背着一大捆精心捆扎、晾晒得半干的草药。踏着晨露出发了。
全村人的心。都跟着他去了镇上。
老村长坐立不安。在村口来回踱步。
林玥儿倒是平静。坐在树下。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规划着下一步。
她相信那些草药的品质。也相信赵大山能把事情办好。
午后。
日头偏西。
一个身影出现在村口。
是赵大山！
他几乎是跑回来的！满脸红光！汗水浸湿了衣襟。却掩不住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激动！
“村长！玥丫头！”
他冲到近前。声音洪亮。带着颤抖。
哗啦——
他将一个沉甸甸的粗布钱袋。倒在老村长身前的石磨上！
不是预想中的铜钱！
是银子！
虽然只是些碎银子。但那白花花的颜色。几乎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这么多？！”老村长声音发颤。拿起一块碎银。不敢置信。
“卖了！全卖了！”赵大山激动得语无伦次。“按玥丫头说的！那陈掌柜开始还想压价！我按玥丫头教的。作势要走！他立马就软了！不仅按市价收！还……还多给了些！”
他喘着粗气。继续说道：
“陈掌柜说了！咱们的草药！品相极好！炮制也得当！以后有多少！他收多少！”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略显粗糙的信纸。小心翼翼地递给林玥儿。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敬畏。
“玥丫头……陈掌柜……还特意让我带封信给你！”
信？给玥丫头的？
村民们全都围了过来。鸦雀无声。
林玥儿面色平静。接过信。展开。
信上字迹工整。语气客气甚至带着一丝急切。
大致内容是称赞提供的草药品质上乘。希望建立长期合作。并特意询问……
林玥儿的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
她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勾起。
老村长凑过来。轻声问：“玥儿……信上说什么？”
林玥儿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紧张又期待的脸。
她晃了晃手中的信纸。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陈掌柜问——”
“那种紫色的、小小的花。”
“我们还有没有？”
“他愿意。”
“出双倍价钱收购。”
寂静。
然后。
是巨大的、狂喜的哗然！
双倍价钱！
那种满山遍野都是的、不起眼的紫色小花？！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看着她手中的信。
看着她平静无波的小脸。
仿佛看着一个……
能点石成金的……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