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浓墨般的乌云遮蔽了星月。
国公府内除了巡夜护卫偶尔走过的脚步声和更夫遥远的梆子声,万籁俱寂。
听雨轩更是如同被遗忘的孤岛,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与静谧之中。
林玥儿并未入睡。
她盘膝坐在临窗的榻上,并未点灯,仅凭过人的目力,在黑暗中缓缓擦拭着那枚温润的骨笛。
窗外,那棵半枯的老槐树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沙沙声。
“柳如烟……不会只安排一个春桃。白日里那句关于画眉鸟的话,足以让她坐立不安。今夜,怕是难得安宁。”
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悄然撒开,笼罩着整个听雨轩以及周边狭小的区域。
院墙外巷道里老鼠窸窣的跑动,屋檐下夜栖麻雀轻微的躁动。
甚至泥土下蚯蚓翻身的微弱震动,都清晰地反馈到她的意识中。
子时刚过。
两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听雨轩外侧那道斑驳的内墙,落地时轻如狸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们身着紧身夜行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动作协调而迅捷,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探子,或者说……刺客。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警惕地环顾四周。
另一人则如同壁虎般贴近正房的窗户,指尖探出细小的工具。
准备撬开窗栓,潜入室内窥探,或者……留下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然而,就在那撬窗者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窗棂的瞬间——
“喵——呜——!”
一声凄厉尖锐、充满威胁的猫叫,如同鬼啸般骤然在死寂的院落中炸响!
不是一只,是三四只!
只见墙头、屋顶、甚至那棵老槐树的枯枝上,同时亮起数对幽绿的光芒!
野猫们弓起身子,毛发倒竖,龇出尖牙,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咆哮,死死锁定那两个不速之客!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兽类敌意,让两名黑衣人动作猛地一僵,心神俱震!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破落院子里,竟埋伏着这么多野猫!
“怎么回事?!” 撬窗者低喝,声音带着惊疑。
“别管!速战速决!” 另一人催促,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示意同伴继续。
撬窗者一咬牙,再次伸手。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从他们脚下的阴影里传来。
两人下意识低头。
借着野猫眼中反射的微弱幽光,他们骇然看到,数条色彩斑斓、一看便知剧毒无比的毒蛇,不知何时已悄然游弋到他们脚边!
三角形的蛇头高高昂起,猩红的信子快速吞吐,冰冷的竖瞳无情地注视着他们,仿佛下一刻就要发起致命的攻击!
“蛇!有毒蛇!” 撬窗者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后跳开,声音都变了调!
几乎在他后跳的同时,一条动作最快的毒蛇如同黑色的闪电般弹射而起。
毒牙精准地没入了他的小腿!
“呃啊!” 一声短促的痛呼被强行压抑在喉咙里。
那撬窗者只觉得小腿一阵剧痛麻痹,瞬间蔓延开来!
“走!” 另一名黑衣人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再也顾不得任务。
一把扶住受伤的同伴,脚下发力,就要跃上墙头逃离这是非之地。
然而,他们刚跃至半空——
“咕呜——!”
一声低沉诡异的鸣叫自头顶传来!一只体型硕大的猫头鹰如同凭空出现。
双爪带着凌厉的风声,直扑扶人的那名黑衣人的面门!
黑衣人猝不及防,只得挥臂格挡。
猫头鹰锋利的爪子在他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
虽不致命,却让他身形一滞,落地时踉跄了一下。
野猫的嘶吼,毒蛇的游弋,猫头鹰的扑击……
这听雨轩仿佛瞬间变成了危机四伏的野兽巢穴!
两名黑衣人肝胆俱裂,再也生不出丝毫停留的念头。
带着伤,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狼狈不堪地翻墙而出。
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只留下几滴洒落的鲜血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院落重新恢复了寂静。
野猫们收敛了敌意,悄无声息地散去。
毒蛇也蜿蜒着隐入草丛。
猫头鹰落在槐树枝头,转动着脑袋,仿佛只是打了个盹。
房内,林玥儿缓缓放下手中的骨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份‘见面礼’,希望柳夫人喜欢。”
次日清晨,阳光勉强驱散了些许夜间的阴霾。
春桃端着早饭进来时,眼神比昨日更加闪烁不定,甚至不敢与林玥儿对视,摆放碗筷的动作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显然听说了什么。
林玥儿仿若未觉,安静地用着早饭。
没过多久,院子外传来一阵隐约的骚动和压抑的哭泣声。
春桃竖起耳朵听了听,脸色微微一变,偷偷瞥了林玥儿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体面、但此刻满脸焦急惶恐的嬷嬷。
在听雨轩月亮门外探头探脑,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正是柳如烟身边的心腹之一,李嬷嬷。
春桃得了林玥儿的默许,出去询问。
片刻后,春桃回来,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神情。
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姑娘,是夫人院里的李嬷嬷。她说……她说她那个在府外马厩当差的侄子,昨夜不知怎的,竟被毒蛇给咬了!如今性命垂危,城中郎中都束手无策。她……她听闻姑娘精通药理,想……想求姑娘赐些解毒良药,救她侄子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