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外门弟子聚居地。那座熟悉的、简陋的木屋依旧静立在山坳角落,与离开时并无二致,只是门前积了些落叶,更显清冷。
林凡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的陈设依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气。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屋内唯一那张硬板床。
床上,那个银发如星辉、容颜精致却苍白如纸的女孩,依旧静静躺着,呼吸微弱而绵长,仿佛只是陷入了最深沉的梦境。那层由苏婉之前设下的基础防护禁制,在他离开期间,似乎又被某种力量加固过,散发着微弱但稳定的灵光。
是周长老?还是其他关注此地的人?林凡心中一凛,但此刻无暇深究。
他快步走到床前,蹲下身,仔细探查星萤的状况。女孩体内,那股阴冷、混乱、充满侵蚀性的“异力”(他怀疑是天魔煞气或某种高阶诅咒)依旧盘踞,如同附骨之蛆,蚕食着她的生机。但万幸的是,他离开前布下的、以“北辰星核”星力为基础的封禁,以及苏婉的丹药,似乎起了作用,这七日并未让她的情况恶化。
而且,林凡敏锐地察觉到,当他靠近,尤其是当他体内与“北辰星核”紧密相连的“混元星煞”自发流转时,星萤那微弱的呼吸似乎平顺了一丝,紧蹙的眉头也舒展了微不可察的一分。她体内那股“异力”,似乎对他身上的星辰之力,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排斥与畏惧。
“果然……‘北辰星核’对她有用!”林凡心中稍定。看来璇玑卷轴中提到的“星神血脉”并非虚言,星萤的状况,很可能与“星枢阁”甚至“归源之劫”有关,而“北辰星核”作为星枢阁的核心信物,或许正是对症的“药引”。
他不再犹豫,立刻行动起来。先是将木屋彻底打扫清理,布下更强、更隐蔽的预警和防护禁制(利用“千丝引”灵丝和“万象星鉴”的辅助)。然后,他取出身上仅存的、品质最好的几块下品灵石,在星萤床榻周围,布置了一个简易的“小聚灵阵”,并将“北辰星核”置于阵眼。
晶石归位,阵法启动。屋内稀薄的灵气被缓缓汇聚而来,经过“北辰星核”的转化,化作更加精纯、温和、带着星辰安抚之意的灵气,如同朦胧的星辉,缓缓笼罩了星萤全身,渗透进她的肌肤,滋养着她干涸的经脉与神魂。
林凡能感觉到,星萤体内的“异力”在这精纯星辉的照耀下,似乎变得更加“安静”了,虽然远未被驱散或净化,但侵蚀的速度明显减缓。女孩苍白的脸上,也隐约恢复了一丝淡淡的血色。
“这样还不够……”林凡看着星萤,眉头紧锁。这只是暂时稳住,延缓恶化。想要真正救治,甚至唤醒她,需要更强大、更对症的力量,或者……找到彻底化解那“异力”的方法。璇玑卷轴中提到“星神血脉”,或许“星枢阁”的传承中,有解决之道。而那个“中州备用传承点”,可能就是希望所在。
但中州遥远,非他现在所能企及。当务之急,是在宗门内站稳脚跟,提升实力,获取资源,并设法进一步参悟璇玑卷轴和“万象星鉴”,看能否找到关于救治星萤的线索。
处理完星萤之事,林凡服下辟谷丹,开始盘点自身状况和接下来要做的事。
修为:练气六层巅峰,根基扎实,“混元星煞”初步掌控。需尽快突破至七层,并稳固力量。
资源:灵石几乎耗尽,符箓药材所剩无几。当务之急是赚取贡献点和灵石。宗门罚了三千贡献点,还需完成三件丙级任务。这既是惩罚,也是机会。
功法与知识:“千丝引”需继续精深;“万象星鉴”需慢慢炼化、参悟,解锁更多功能;璇玑卷轴是重中之重,需尽快破解其中古老文字,获取“星枢阁”的传承信息(尤其是可能关乎星萤的部分)。
隐患:王枭及其背后势力的敌意;宗门高层的“观察”;自身“混元星煞”和“北辰星核”的秘密需小心隐藏。
理清思路,林凡定下计划:明日便去宗门事务堂,接取合适的丙级任务,同时兑换一些制符材料和基础丹药,重操旧业。夜间则全力参悟璇玑卷轴和修炼。
翌日,林凡换上一身普通的外门弟子青衫(那件古老法衣太过扎眼,已被他收起),将“万象星鉴”伪装成一面略旧的青铜罗盘挂在腰间,前往紫霄宗主峰下的“事务堂”。
事务堂人头攒动,比往日更加热闹。许多弟子都在议论秘境之事,看到林凡到来,目光各异,低声议论不绝。林凡恍若未闻,径直来到发布任务的玉璧前。
丙级任务,通常针对炼气中后期弟子,有一定难度和风险,但报酬也相对可观。林凡仔细浏览:
“丙下:护送‘百草堂’商队前往三千里外‘青岩城’,往返约半月,酬劳:八十贡献点,三十下品灵石。”(耗时久,报酬一般,且远离宗门,变数多,不考虑。)
“丙中:清剿黑风崖‘铁背苍狼’群,取其妖丹二十枚。酬劳:一百二十贡献点,五十下品灵石。”(需战斗,地点明确,耗时短,但需与人组队或实力足够。)
“丙上:探索‘落月潭’水眼,采集‘寒玉髓’三两。酬劳:二百贡献点,八十下品灵石。”(危险度高,水底环境复杂,可能有强大水兽。)
林凡的目光,最终落在一条刚刚刷新出来的任务上:
“丙中(紧急):查明‘西山矿坑’近期低阶弟子频繁失踪原因,并处理。限时五日。酬劳:一百五十贡献点,六十下品灵石。备注:疑似有邪祟或妖兽作乱,建议练气七层以上弟子接取,可组队。”
西山矿坑,是紫霄宗辖下一处小型低阶玄铁矿脉,由外门弟子和杂役轮值开采。近期弟子频繁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已影响矿产出,也弄得人心惶惶。
“邪祟?妖兽?”林凡心中一动。这任务距离不远(就在宗门西侧百里),时限紧迫,报酬尚可。而且,“处理邪祟”这类任务,往往意味着可能获得一些非常规的材料或信息,对他研究“煞气”、“异力”或许有帮助。至于建议炼气七层以上……以他现在的实力和手段,只要不遇到筑基期邪物,自保应当无虞。
“就这个了。”林凡不再犹豫,上前揭下任务令牌。
负责登记的执事看了林凡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公事公办地为他办理了接取手续,并递给他一枚记录任务信息和矿坑大致地图的玉简。
“林凡师弟,此任务已有三名弟子接取,你可与他们同行,也可独自前往。矿坑那边已有执事驻守调查,你可先去那里了解情况。”执事例行公事地叮嘱。
“多谢执事。”林凡收起玉简,正欲离开,去采购些符纸朱砂和疗伤丹药,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哟,我当是谁这么大胆子,练气六层就敢接这‘丙中’的硬茬子任务,原来是咱们刚刚从秘境‘凯旋’,名声大噪的林凡,林师弟啊!”
林凡转头,只见三个身着内门弟子服饰、修为皆在炼气七八层的青年,正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为首一人面色倨傲,腰间佩剑,气息是炼气八层。旁边两人,一个身材矮壮,背负双斧,炼气七层;另一个瘦高,眼神飘忽,炼气七层巅峰。
说话的是那矮壮弟子。林凡认得这三人,他们平日与王枭走得颇近,算是其党羽。看来,王枭的报复,这么快就开始了。
“原来是赵奎师兄,刘雄师兄,孙明师兄。”林凡神色平淡,拱手道,“师弟修为低微,正需磨砺,故此接取此任务。不知三位师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那为首的赵奎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说,“只是这西山矿坑的任务,凶险莫测,连练气七层的师弟去了都杳无音信。林师弟虽然……嗯,在秘境中‘表现不俗’,但毕竟修为尚浅,独自前往,恐有闪失啊。不如,与我等结伴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他特意在“表现不俗”上加重了语气,讽刺意味明显。
结伴?怕是半路上就要下黑手,或者到了矿坑借刀杀人吧。林凡心中冷笑。
“多谢赵师兄好意。不过师弟习惯独来独往,且任务紧急,就不劳烦三位师兄了。”林凡婉拒。
“独来独往?林师弟好大的架子!”那瘦高的孙明阴阳怪气道,“莫不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古修传承’,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同门师兄了?还是说……心里有鬼,不敢与人同行?”
“孙师兄言重了。”林凡语气转淡,“任务各凭本事,师弟先行一步。”
说罢,他不再理会三人,转身径直朝着坊市方向走去。
“哼!不识抬举!”赵奎看着林凡的背影,脸色阴沉下来,对身旁两人低声道,“跟上去,看看他买些什么。到了矿坑……有的是机会让他‘意外失踪’!”
“赵师兄放心,一个炼气六层,翻不起浪。”刘雄狞笑道。
林凡感知到身后那三道不怀好意的视线,眼神微冷。果然来了。看来这趟西山矿坑之行,不仅要对付那未知的邪祟,还要提防来自同门的暗箭。
他在坊市快速采购了十沓普通符纸、两罐中品朱砂、一瓶“回气丹”、一瓶“解毒散”、以及几张“驱邪符”和“破煞符”,花光了身上最后几块灵石。然后,他没有丝毫耽搁,离开山门,祭起一张“神行符”,朝着西山方向疾驰而去。
百里之遥,对于修士而言不算远。一个多时辰后,一片植被稀疏、山体裸露、隐约可见矿洞入口和简陋工棚的山坳,出现在林凡眼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矿石和尘土气息,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与腐朽。
西山矿坑,到了。
矿坑入口处,搭建着几间木屋,有数名神色疲惫、带着惊惶的外门弟子和杂役正在执勤。一名身穿执事袍、面容严肃、修为在炼气九层的中年男子,正皱眉看着手中的一份名录。
林凡落下遁光,上前出示任务令牌:“弟子林凡,接取查明矿坑失踪任务,特来报到。”
那中年执事抬头,看到林凡,眉头皱得更深:“练气六层?胡闹!此地已有四名练气七层弟子失踪,你……”他话未说完,忽然看清林凡的容貌,愣了一下,“你是……那个从秘境回来的林凡?”
“正是弟子。”林凡平静道。
中年执事上下打量了林凡几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罢了,既然接了任务,便需尽力。我姓韩,是此地临时管事。情况想必你已了解,七日之内,已有四名轮值弟子在矿洞深处莫名失踪,生不见人。我们组织人手搜索,只在一处废弃矿道发现了打斗痕迹和……些许干涸的血渍,但无尸体。矿洞深处,似乎有某种不干净的东西,能避开寻常探查。”
“可有什么线索?失踪者的共同点?事发矿道有何特异?”林凡问道。
“失踪者都是夜间单独巡矿或贪图深处矿石品质较好的弟子。”韩执事道,“事发矿道……深入地下超过三百丈,阴气极重,且连接着一些古老的、开采时发现的天然裂隙,不知通往何处。我们怀疑,那东西是从那些裂隙中钻出来的。而且……”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有侥幸逃回的弟子说,曾在深处听到过……类似女人和小孩的哭声,还有……啃噬骨头的声音……”
邪祟?还是某种喜好阴气、栖息地底的妖兽?
“弟子想进入矿洞探查一番。”林凡道。
“你确定?现在已是下午,一旦入夜,矿洞内阴气更盛,那东西也更活跃。”韩执事提醒。
“正是要等它‘活跃’。”林凡目光沉静。他需要亲眼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韩执事见林凡坚持,也不再多劝,递给他一枚简易的矿洞地图玉简和一枚示警符箓:“一切小心。若遇不可抗之危险,立刻激发此符,我会带人接应。不过……若是那东西太快,恐怕也来不及。”
“多谢韩执事。”林凡收起东西,不再犹豫,迈步走进了那黑黝黝的、仿佛巨兽之口的矿洞之中。
矿洞内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零星镶嵌的萤石散发着微弱的光。空气浑浊,带着浓重的土腥和金属味,越往深处,那股阴冷、潮湿、令人不适的气息就越发明显。通道蜿蜒向下,岔路极多,如同迷宫。地面上散落着矿石碎屑和废弃的工具。
林凡将“万象星鉴”持在手中,微弱的星光照亮前方数丈,同时其探查功能开启,扫描着周围的灵气波动和生命迹象。他自己也屏息凝神,“混元星煞”在体内缓缓流转,将自身气息压制到最低,感知提升到极致。
按照地图指引,他朝着那处多次发生失踪的、连接着古老裂隙的废弃矿道区域深入。
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滴水声在空旷的矿道中回响。偶尔有受惊的、以矿脉微生物为食的“磷光鼠”簌簌跑过,带起一点幽绿的光。
向下,再向下。地势越来越陡,空气越来越阴冷潮湿,灵气也越发稀薄污浊。墙壁上开始出现湿滑的苔藓和暗红色的、如同铁锈般的痕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更加宽敞、但堆满了坍塌矿石和腐朽木架的岔道口。地图显示,这里就是那片区域的外围。而“万象星鉴”的扫描显示,此地的灵气中,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混乱、阴邪、带着贪婪食欲的能量残留。
就是这里了。
林凡更加小心,放轻脚步,朝着岔道深处摸去。矿道变得崎岖不平,许多地方需要攀爬或侧身通过。四周的岩壁,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新鲜的抓痕,以及零星几点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
突然,“万象星鉴”的微光,照亮了前方地面上一小片区域——那里散落着几块破碎的衣物碎片,以及一只沾满泥污、但依稀可辨是外门弟子制式的布鞋!旁边,还有几根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细小的人类指骨!
林凡心中一凛。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指骨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力咬断或撕扯开。衣物碎片上,残留着与空气中类似的、那阴邪能量的气息。
“咯咯……咯咯……”
就在他凝神查看时,一阵极其轻微、仿佛骨骼摩擦、又似幼儿咬牙的诡异声响,从前方的黑暗深处,幽幽传来。声音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同时,“万象星鉴”的探查界面上,猛然亮起了三个快速移动的、散发着阴邪灵光与旺盛气血的红点!正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包抄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不是一只!是三只!而且,似乎早就发现了他,一直在暗中等待、合围!
林凡瞳孔骤缩,瞬间起身,背靠岩壁,手中已扣住了匕首和一张“驱邪符”。
黑暗中,三点幽绿如鬼火的光芒,在三个方向同时亮起,死死锁定了他。
紧接着,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湿滑的蠕动声,三个扭曲、怪诞、散发着浓郁腥臭与阴邪气息的黑影,从矿道阴影中,缓缓“流”了出来,呈品字形,将林凡围在了中间。
借着“万象星鉴”的微光,林凡终于看清了它们的模样——
那仿佛是三具严重畸变、半人半兽的骸骨!主体依稀能看出人形骨架,但四肢扭曲变形,指骨尖锐如钩,脊椎骨异常粗大,延伸出数根狰狞的骨刺。头颅则更像是某种食尸鼠与人类的结合,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火,咧开的嘴巴一直裂到耳根,露出密密麻麻、沾着血肉碎屑的尖牙。它们体表覆盖着一层粘稠的、不断滴落的黑色污泥,散发出刺鼻的腐臭。
这绝非寻常妖兽!更像是被某种极其阴邪污秽的力量侵蚀、异化后的产物!是邪祟!而且是形成了实体的、具有一定灵智的食尸妖!
“嘶——!”
“新鲜的……血肉……”
“修士……灵气……大补……”
断断续续的、充满贪婪与混乱的意念波动,从三只食尸妖的方向传来。
它们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凡,口中涎水滴落,骨爪摩擦着地面,发出“咔咔”的声响,缓缓逼近。
林凡深吸一口气,眼神冰冷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