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渊前,死寂无声。
风仿佛停止了流动,灵气凝固在空中,连远处悬浮仙山上的飞瀑似乎都定格在了半空。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带着无法形容的惊骇与敬畏,聚焦在那个被父亲抱在怀中、刚刚发出了一个音节、此刻却歪着小脑袋一脸懵懂的孩童身上。
言出法随,一字寂灭元婴!
这已然不是力量层面的差距,而是…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是法则层面的彻底抹除!
云渺真人那深深的一揖,恭敬而干涩的“谨遵法旨”四字,如同重锤,敲碎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疑虑,也彻底奠定了楚逍一行人在碧游仙宗,乃至在整个苍梧界…至高无上的地位!
这不是客人,这是…降临凡尘的神只!是需要仰望与绝对服从的存在!
楚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同样翻腾的惊涛骇浪,轻轻拍了拍九劫的后背。儿子这不受控制、却恐怖到极点的力量,是最大的护身符,也是…最危险的定时炸弹。他必须尽快掌握引导甚至封印这力量的方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目光扫过匍匐在地、魂体黯淡却充满敬畏的血狱罗刹,看向脸色苍白、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芸苓,最后落在深深作揖的云渺真人和一众噤若寒蝉的碧游仙宗长老身上。
“云渺宗主请起。”楚逍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玄骨咎由自取,此事已了。镇魔渊真相大白,血狱罗刹乃青帝旧部,守护此界有功,此后便追随我等,将功折罪。碧游仙宗万载镇守,虽有小误,亦算尽职,此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提。”
他三言两语,定了性,拍了板,既安抚了碧游仙宗,也确立了血狱罗刹的地位,更彰显了自身的权威。
“谨遵…前辈法旨!”云渺真人这才直起身,姿态放得极低,连称呼都从“道友”换成了“前辈”。他身后一众长老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楚逍继续道:“我儿力量特殊,需静心引导,不宜外界打扰。我需一绝对安静闭关之地,期间,宗门事务,依旧由云渺宗主执掌,非生死存亡之事,不得相扰。”
“是!晚辈立刻安排!碧游峰后山‘静虚洞天’乃宗门第一秘境,灵气最为浓郁纯净,且有上古仙阵守护,绝对安全僻静,请前辈移步!”云渺真人连忙应道,态度恭敬无比。
楚逍点头:“可。”他又看向虚弱的芸苓和魂体不稳的血狱罗刹,“青芜长老,劳你护送芸苓回蕴神池继续疗伤。血狱,你魂体受损,便暂居镇魔渊旧址,汲取地脉阴煞修复己身,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开,不得惊扰宗门。”
“遵命!”青芜道姑恭敬领命。
血狱罗刹巨大的头颅低下:“仆…遵命!”它如今对楚逍和九劫是死心塌地的敬畏。
安排妥当,楚逍不再多言,对苏晚晴点了点头,在云渺真人亲自引领下,抱着九劫,化作流光,飞向碧游峰后山那处被列为禁地中的禁地的“静虚洞天”。
洞天位于主峰灵脉最核心处,入口隐蔽,其内别有洞天,空间广阔,仙气氤氲成液,遍地灵芝仙草,更有上古残留的阵法痕迹,玄奥非凡,确实是一处绝佳的闭关圣地。
云渺真人送至洞口,便恭敬告退,并亲自在外布下层层禁制,下令任何弟子不得靠近百里之内。
洞天内,终于只剩下楚逍一家三口。
苏晚晴布下几重禁制后,这才松了口气,美眸中依旧残留着后怕与担忧:“夫君,九劫他…”
楚逍将沉沉睡去的九劫小心地放在一处温玉台上,眉头紧锁:“混沌真言,言出法随…这力量太可怕,也太不可控。今日灭杀玄骨是不得已,但若下次…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在他能完全掌控之前,找到限制或引导之法。”
苏晚晴点头:“我能感应到,他每次引动这力量,都会消耗大量本源,虽混沌自生,但对他幼小的神魂负担极大。需得以温和的同源之力慢慢滋养引导,不可再受刺激。”
“同源之力…”楚逍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或许…可以试试那个。”
他伸出手,掌心光芒一闪,浮现出两件物品。
一件是那枚得自北冥寒渊冰魄宫主、后来被芸苓以净世青莲之力初步净化过的“源冰之核”的投影核心(并非真正源核,而是一缕极度精纯的源核精粹,被楚逍收取)。此物蕴含着最本源的极致寒意与生机,性质相对温和。
另一件,则是那枚在青木古界拍卖会上得来、助九劫初步引导混沌之火的“千年雷击木心”。此物蕴含天雷造化与磅礴生机,性虽刚烈,却正大光明。
一冰一雷,一生一灭,皆蕴含天地至理,或可成为引导混沌的桥梁与“锚点”。
“我来助你。”苏晚晴伸出纤手,按在楚逍背上,她融合了玄冰道莲本源,对冰系力量掌控极精。
楚逍点头,二人盘膝坐下,将九劫护在中间。楚逍运转《太古熔龙诀》,以龙火缓缓煅烧那枚源冰精粹,苏晚晴则引导其释放出精纯温和的极致冰灵生机,如同温柔的月华,缓缓渡入九劫体内。
同时,楚逍分心二用,以神念引动雷击木心,汲取其中那一丝天雷造化之力,混合自身九窍玲珑心的生机,化作暖阳般的雷生之气,从另一侧渡入。
冰与雷,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都本质极高的力量,如同阴阳鱼般,缓缓环绕九劫,尝试着与他眉心那沉睡的混沌青莲印记建立联系。
起初,混沌印记毫无反应,两股力量如同泥牛入海。
但楚逍并不气馁,耐心至极,一点点地调整着力量的强度与频率,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小心翼翼地敲击着那至高法则的门扉。
苏晚晴也全力配合,她的冰灵之力与源冰精粹同源,操控起来如臂使指。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九劫眉心的混沌青莲印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沉睡的巨龙,被外界细微的动静惊动了一丝。
有效!
楚逍心中大喜,更加小心翼翼,将冰灵与雷生的力量维持在一个极其微妙的平衡点上,持续滋养、引导。
那混沌青莲印记闪烁的频率逐渐加快,一丝微不可查的混沌气流被引动,缓缓流出,与周围的冰灵、雷生之气轻轻接触、交融…
嗤…
一种奇妙的、仿佛开天辟地般的细微道音在洞天内响起。那混沌气流并未吞噬或排斥冰雷之力,反而如同找到了玩伴般,变得活跃了一些,主动缠绕上去,将其缓缓同化、吸收,转化为一种更加中正平和、却本质更高的奇异能量,反哺回九劫的体内。
九劫的小脸上露出一丝舒适的表情,睡得更沉了,呼吸悠长,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厚重起来。
“成功了!”苏晚晴美眸一亮。
楚逍也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这只是初步的引导和安抚,距离真正掌控还差得远,但总算找到了一个可行的方向!以冰、雷两种至高力量为引,逐步让九劫熟悉并引导混沌之力,避免其失控爆发。
就在两人稍稍放松之际——
楚逍丹田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得自太古龙骸的本源龙珠,以及初步炼化的雷击木心残余力量,仿佛受到了那丝混沌气流与冰雷能量交融的刺激,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一股渴望的、兴奋的悸动从中传出!
紧接着,不等楚逍反应,龙珠与雷心之力竟自主涌出,贪婪地吸收着周围那被混沌气流转化过的奇异能量!
轰——!!!
楚逍只觉身体剧震,龙骨境巅峰的壁垒瞬间松动!体内气血如同长江大河般奔腾咆哮!骨骼发出噼啪的爆响,覆盖的龙鳞变得更加深邃坚硬,一股远胜从前的恐怖力量感充斥全身!
突破了!在水到渠成的积累与这混沌转化能量的刺激下,他竟一举突破了困扰许久的瓶颈,正式踏入了…化龙境初期!
真正的肉身化龙,力可擎天!
与此同时,他之前吞噬炼化的、来自血狱罗刹的那枚“先天血煞本源血核”,也在这混沌能量的冲刷下,被彻底炼化提纯,化为最精纯的气血之力,融入四肢百骸,巩固着化龙境的修为!
因祸得福!
楚逍心中狂喜,全力运转功法,巩固境界。
一旁的苏晚晴也受益匪浅,她吸收着逸散的冰灵混沌之气,修为稳步提升,与玄冰道莲本源的融合更加完美,气息越发空灵强大。
夫妻二人在九劫无意识的“馈赠”下,竟双双获得了巨大的好处!
然而,就在楚逍沉浸在突破的感悟中,神识与天地法则交融的瞬间——
他的意识猛地一震,仿佛被拉入了一片无尽的虚无!
眼前,不再是静虚洞天,而是一片…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洪流!
他看到了…一片死寂冰冷的星空,无数星辰黯淡无光,巨大的、缠绕着九幽寒链的破碎世界残骸漂浮其间…(北冥寒渊过去的景象?)
他看到了…一座缥缈的、由冰雪构筑的宫殿深处,一枚跳动的蓝色心脏(源冰之核)被九条横跨虚空的黑暗锁链死死缠绕、抽取着力量,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无尽的、翻涌着无数怨毒面孔的黑暗深渊…(九幽之地的景象?)
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气息与冰璇仙子相似却更强大的女子虚影(冰魄宫主?)站在源冰之核前,她的身体与寒链诡异连接,面容痛苦而扭曲,眼中充满了贪婪与恐惧…她似乎在低语:“不够…还不够…需要…同源的道莲…需要…它的本源…来中和…反噬…彻底…掌控…”
紧接着,画面猛地切换!
他看到了…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世界(青木古界),中心祭坛上,青帝虚影即将消散,他将一枚翠绿的种子(世界之种)与自身一部分本源融合,化作一株幼苗,轻声叹息:“老友…吾只能…做到如此了…以此界生机…温养…希望能…唤醒你…”
那株被青帝寄予希望的幼苗,根系悄然连接上了世界之种,同时也…极其微弱地,连接上了虚空深处那枚被束缚的源冰之核!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双生,一为生命,一为冰封!
然而,这种连接,却也引来了灾难!冰魄神宫通过源冰之核,隐约感知到了青木古界的存在,更感知到了那株与源冰之核有着同源气息的幼苗!她们无法直接夺取源冰之核(会被反噬),便企图夺取这株幼苗,以其为媒介,反过来炼化、掌控源冰之核!
而那侵蚀幼苗的“蚀界幽瘴”,其根源,正是那九条束缚源冰之核的“九幽寒链”!通过那微弱的同源连接,寒链的污秽死气渗透过来,化为了侵蚀古界的幽瘴!冰魄神宫甚至可能暗中加剧了这种侵蚀,企图污染幼苗,使其更易被她们掌控!
最后,所有的画面猛地破碎、重组!
凝聚成了一幅让楚逍心神剧震的画面!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对的黑暗与死寂的深渊!深渊之底,隐约可见九根巨大无比、仿佛支撑着整个宇宙黑暗面的、由无数扭曲哀嚎灵魂实质化构成的…黑暗锁链!它们贯穿虚空,不知连接向何方!
而在那九根黑暗锁链的中央,悬浮着一枚…残缺的、布满了裂痕的、却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邪恶力量的…漆黑莲花印记!
那印记的形态,竟与九劫眉心的混沌青莲印记…有着几分诡异的相似!却充满了无尽的怨毒、死寂与…饥饿!
一个冰冷、邪恶、古老到极点的意志,似乎从那个印记中苏醒了一丝,猛地“看”向了楚逍的意识!
“混沌…的味道…窃取…权柄的…蝼蚁…找到…你了…”
轰——!!!
楚逍的意识如遭重击,猛地从那预言幻境中弹了出来,回归本体!
他豁然睁开双眼,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骇然!
“夫君!你怎么了?”苏晚晴立刻察觉到他的异常,焦急问道。
楚逍剧烈喘息,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脑海中那幅最后的画面和那邪恶的意志低语不断回荡!
九根黑暗锁链!漆黑的莲花印记!邪恶意志的低语!
那…那是什么?!难道是…九幽寒链的真正源头?!那枚漆黑莲花印记…又是什么?!它为何与混沌青莲如此相似却又截然相反?!它说的“窃取权柄”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之前那些破碎的画面…终于串联起来了!冰魄神宫、源冰之核、九幽寒链、青木古界、世界幼苗、蚀界幽瘴…所有的线索,终于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一切的根源,竟然都指向了那神秘的、恐怖的…九幽之地!以及那枚…漆黑的莲花印记!
而他和九劫,似乎已经被那印记背后的恐怖存在…盯上了!
“大劫…将至…”楚逍声音干涩,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意识到,北冥寒渊的剧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一场席卷诸天万界、涉及混沌与黑暗本源之争的巨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他们一家,已然身处风暴之眼!
“我们必须…尽快变得更强!”楚逍握紧了拳头,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静虚洞天的宁静,被骤然打破,无形的紧迫感,弥漫开来。
新的征程,已然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