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如同粘稠的潮水,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楚逍只觉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扭曲,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剧痛混合着强烈的眩晕感几乎将他吞噬。他死死抓住苏晚晴冰凉的手腕,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
“噗通!”
两人重重摔落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楚逍闷哼一声,喉头腥甜,又是一口鲜血涌出。他挣扎着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这里不再是坠龙崖底那阴森诡异的溶洞,而是一片更加死寂、更加荒芜的空间。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压抑的混沌。大地是龟裂的黑色岩石,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尘埃的气息。远处,隐约可见扭曲的山脉轮廓和断裂的巨大石柱,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诉说着此地的沧桑与破败。
“这里是…哪里?”楚逍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警惕。
“空间裂缝…的夹层。”苏晚晴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她缓缓坐起身,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显然强行催动寒魄珠和玄冥真水,又带着他穿越空间裂缝,消耗极大。她清冷的眸子扫过这片荒芜之地,眉头微蹙:“此地空间极不稳定,法则混乱,不宜久留。凌无涯的神识虽被空间乱流阻隔,但以他的修为,迟早能追踪至此。”
楚逍心中一凛,想起凌无涯那如同实质的杀意和金丹后期的恐怖威压,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看向苏晚晴,眼中充满感激与愧疚:“苏姑娘,你又救了我一次…连累你了。”
苏晚晴没有看他,只是默默调息,恢复着损耗的灵力。“不必多言。此地虽险,却也暂时安全。你体内血脉之力被强行压制,又被空间乱流冲击,伤势加重,必须尽快处理。”她目光落在楚逍身上,他体表那层由玄冥真水凝结的冰蓝色纹路已经黯淡了许多,但皮肤下隐隐透出的血色龙鳞纹路却更加清晰,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凶戾气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楚逍也感受到了体内的状况。那股狂暴的血脉之力虽然被玄冥真水暂时锁住,但如同被囚禁的洪荒凶兽,在体内左冲右突,每一次冲击都带来经脉撕裂般的剧痛。更糟糕的是,他之前被血潭之水侵蚀的伤势,在空间乱流的撕扯下更加恶化,筋骨如同散了架,丹田更是空空如也,一丝灵力也无。
“我…”楚逍苦笑一声,“我现在就是个废人,连走路都困难,更别说疗伤了。”
苏晚晴沉默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温润青光的丹药,递给楚逍:“‘青木回元丹’,可暂时稳住你的伤势,补充些许元气。”
楚逍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精纯的药力迅速散开,如同甘泉滋润干涸的河床,迅速抚平着体内翻腾的气血,修复着细微的损伤。虽然无法根治经脉和丹田的重创,但那股令人窒息的虚弱感总算缓解了一些。
“多谢。”楚逍感觉精神稍振。
“你的伤,根基已毁,寻常丹药无效。”苏晚晴看着他,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唯一的希望,在于你体内那股血脉之力。它既能毁你,亦能救你。关键在于…你能否掌控它,将其化为己用。”
掌控?楚逍想起之前在血潭中那彻底失控、化身杀戮凶兽的恐怖经历,心中一阵后怕。“我…我该怎么做?我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
“九劫战体。”苏晚晴缓缓吐出四个字,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一种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以龙族精血为引,历经九次生死大劫方能铸就的至强战体!霸道绝伦,可肉身成圣,徒手撕天!但每一次劫难,都伴随着血脉反噬、意识沉沦的巨大风险。古往今来,能真正修成者,万中无一,大多都陨落在反噬之中,化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九劫战体!楚逍心神剧震!这名字本身就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他想起那九道冲天而起的血龙虚影,想起那足以轰碎寂灭剑阵的恐怖力量…原来如此!
“我…我怎么会拥有这种血脉?”楚逍难以置信。他出身凡俗,父母皆是普通人,怎会身具如此逆天的龙族血脉?
“血脉传承,玄奥莫测。或许是远古先祖遗泽,或许是某种逆天机缘。”苏晚晴摇摇头,“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觉醒,便无退路。要么掌控它,踏上巅峰;要么被它吞噬,万劫不复。”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楚逍怀中的玉盒上:“你手中的‘往生花’,蕴含生死造化之力,是修复根基、稳固心神的圣药。配合你体内沉寂的九劫血脉本源,或许…是修复你根基的唯一契机。但过程…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楚逍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盒,又感受着体内那蠢蠢欲动的狂暴力量,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化为决绝。他早已没有选择!青云宗回不去,天刑殿追杀不休,自身又根基尽毁,如同废人!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搏一线生机!
“我该怎么做?”楚逍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晚晴。
苏晚晴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清冷的脸上似乎柔和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此地虽荒芜,但空间混乱,法则不全,反而能隔绝外界窥探,减少反噬风险。我会为你护法,引导往生花药力。能否成功,全看你自己能否在血脉反噬中守住心神,引导其修复自身。”
她站起身,走到不远处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巨石旁,双手结印,一道道冰蓝色的符文从她指尖流淌而出,烙印在巨石周围,形成一个简易的防护法阵。阵中寒气弥漫,能压制躁动的能量波动。
“盘坐阵中,服下往生花。”苏晚晴命令道。
楚逍深吸一口气,强撑着走到阵中,盘膝坐下。他打开玉盒,里面三株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生机与幽香的白色花朵静静躺着。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一株,放入口中。
往生花入口即化,没有味道,只有一股清凉甘冽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生机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涌入他的四肢百骸!这股生机是如此纯粹、如此强大,所过之处,被血潭侵蚀、被空间乱流撕裂的筋骨血肉,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力量,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愈合!
然而,这股强大的生机,也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楚逍体内那被玄冥真水死死压制的九劫血脉之力!
轰——!!!
楚逍身体猛地一震!体表那层冰蓝色纹路剧烈闪烁,发出“咔嚓”的碎裂声!皮肤下,血色的龙鳞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变得赤红滚烫!一股比在血潭中更加狂暴、更加凶戾的毁灭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神被彻底激怒,轰然爆发!
“吼——!!!”
一声非人的咆哮从楚逍喉咙深处炸响!他双目瞬间被赤红吞噬,瞳孔深处两条血色龙影疯狂游弋!背后,九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滔天凶威的血色龙影再次冲天而起!龙影咆哮,搅动着这片死寂空间混乱的能量,形成道道血色旋风!
反噬!比之前更加猛烈的反噬!
恐怖的杀意、毁灭一切的欲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了楚逍残存的意识!他只想撕碎眼前的一切!毁灭!毁灭!
“凝神!守心!”苏晚晴清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楚逍混乱的意识中炸响!她双手急速结印,寒魄珠悬浮于头顶,散发出更加凝练的冰蓝光幕,试图压制那狂暴的血气!
然而,这一次,九劫血脉的反噬之力远超之前!冰蓝光幕在血色龙影的冲击下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苏晚晴脸色更加苍白,嘴角再次溢出血丝!
“引导它!用往生花的生机引导血脉之力修复自身!而不是被它吞噬!”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楚逍在狂暴的杀意海洋中挣扎!苏晚晴的声音如同灯塔,指引着他最后一丝清明!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残存的意志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小船,疯狂地运转着那简陋的《引气诀》!
“给我…定!”楚逍在心中嘶吼!
他尝试着,用那微弱得可怜的意志,去牵引体内那如同脱缰野马般的狂暴血脉之力!去引导它,流向那些破损的经脉,枯竭的丹田!
这无异于螳臂当车!
狂暴的血脉之力根本不屑于这微弱的牵引,反而更加疯狂地冲击着玄冥真水的封印,冲击着他的意识!剧痛如同亿万根钢针同时刺入大脑!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开始渗出血珠,又被沸腾的血气蒸发!
“呃啊啊啊——!”楚逍发出痛苦的咆哮,七窍流血,状若疯魔!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撕碎了!身体和灵魂都在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他心脏最深处,那沉寂的九劫血脉本源,似乎感应到了他强烈的求生意志和不屈的信念,竟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精纯、带着一丝奇异灵性的血色能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淌而出!
这股能量,不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滋养万物的气息!它主动融入了往生花磅礴的生机之中,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导师,引导着这股生机,精准地流向楚逍体内最严重的创伤之处!
奇迹发生了!
在这股精纯血脉本源和往生花生机的共同作用下,楚逍体内那些被血潭腐蚀、被空间乱流撕裂的筋骨,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发出“噼啪”的脆响,断裂处迅速生长、连接、愈合!原本如同枯井的丹田,在生机的滋润下,竟重新焕发出一丝微弱的活力,干涸的丹田壁上,隐隐有新的、更加坚韧的脉络在生成!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体内原本被摧毁的经脉,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如同被重塑!新的经脉更加宽阔、坚韧,呈现出淡淡的暗金色泽,隐隐有龙形纹路浮现!一股微弱却精纯无比的血色能量,开始在这新生的经脉中缓缓流淌!
破而后立!九劫初成!
楚逍体表那狂暴的血气渐渐平息,赤红的双目中,血色缓缓褪去,恢复了一丝清明。背后的九道血龙虚影也渐渐收敛,化作九道暗红色的龙形纹路,烙印在他的脊骨之上,如同沉睡的图腾。
他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皮肤下的龙鳞纹路也隐没下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新生的筋骨和经脉中传来,虽然还很微弱,却充满了勃勃生机!
“成了…”苏晚晴看着阵中气息逐渐平稳下来的楚逍,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随即被更深的疲惫取代。她收回寒魄珠,盘膝坐下,闭目调息,显然消耗极大。
楚逍缓缓睁开眼,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丹田依旧枯竭,灵力全无,但筋骨强健了数倍,经脉重塑,那股精纯的血色能量在体内缓缓流淌,如同蛰伏的潜龙。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九劫战体的路才刚刚起步,但至少…他活下来了!而且,拥有了新的力量!
他看向不远处闭目调息的苏晚晴,心中充满了感激。没有她,他早已死了一百次。
然而,就在楚逍心神稍松之际——
嗡!!!
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恐怖神识,如同无形的天网,骤然穿透了这片混乱空间的薄弱屏障,轰然降临!神识之中,蕴含着冰冷刺骨的杀意和滔天的怒火,瞬间锁定了楚逍和苏晚晴!
“找到你们了…蝼蚁!”凌无涯那冰冷无情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回荡!
楚逍和苏晚晴同时脸色剧变!
凌无涯!他竟然这么快就追踪到了这里!金丹后期修士的恐怖,远超他们的想象!
“走!”苏晚晴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一把抓住楚逍的手臂!寒魄珠蓝光大放,就要再次撕裂空间!
但这一次,凌无涯显然早有准备!
“空间禁锢!”冰冷的声音响起!
嗡——!!!
一股无形的空间法则之力瞬间降临!如同无数道坚韧的锁链,将这片区域的空间牢牢锁死!寒魄珠的蓝光剧烈闪烁,却无法再撕裂空间!
“哼!雕虫小技!”凌无涯的冷哼声带着不屑。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金色指芒,穿透虚空,如同灭世之光,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楚逍和苏晚晴当头点下!
指芒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让楚逍骨骼呻吟,新生的经脉都隐隐作痛!苏晚晴更是脸色煞白,嘴角溢血,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绝境!真正的绝境!
楚逍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挣脱苏晚晴的手,一步踏前,挡在她身前!新生的血色能量在体内疯狂奔腾,脊骨之上九道龙形纹路瞬间亮起!
“吼——!!!”
一声带着不屈与决绝的龙吟从他喉咙中爆发!他右拳紧握,皮肤下血色龙鳞纹路再次浮现,一股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凶戾的血色能量凝聚于拳锋之上!他竟要以这初成的九劫战体雏形,硬撼金丹后期修士的含怒一击!
“不要!”苏晚晴惊呼!
轰——!!!
血色拳罡与暗金指芒,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轰然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