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
这个念头,并非来自破军骑士的思考,而是源于他命格本源最深处的烙印。
那是一种超越了忠诚,凌驾于意志之上的绝对臣服。
仿佛蝼蚁仰望苍天,走卒面见君王。
他手中那凝聚了破灭道则,足以撕裂规则的断枪,此刻竟重若千钧,再也无法递出分毫。枪尖上那不断坍缩的黑色奇点,也随之停滞、紊乱,最终化作缕缕黑气,消散在风雨里。
僵持,只维持了短短一息。
旗帜上的剑光与人影,便如镜花水月般缓缓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股君临天下的无上威压,也随之消失无踪。
可它带来的震撼,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在场每一个强者的心头。
萧无月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她仰头望着那面恢复了平静,只余下纯粹功德金光的旗帜,那双映照天地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冰冷的厉芒。
“人道秩序的火种……原来,已经有了执掌者。”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灰袍法师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她看出来了。
那道虚影,并非简单的神通显化,而是这面“秩序大旗”的核心权柄,已经被人炼化,打上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这面旗,有主了!
“执念……终究只是执念……”灰袍人死死盯着那面大旗,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眼中闪烁着疯狂与贪婪的光芒,声音嘶哑而扭曲,“你以为你是唯一的执棋者?不!这天地,早就换了人间!新的棋手已经入场了!”
他猛地一跺脚。
轰隆!
大地剧烈震动,一道道漆黑如墨的诡异符文,以他为中心,迅速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这些符文彼此勾连,形成了一座覆盖了整个战场的庞大阵图。
阵图之上,阴风怒号,鬼哭神嚎。
原本被黑色甘霖净化的大地,再次被浓郁的阴邪煞气所笼罩。
“吼!”
“吼!”伴随着一声声非人的咆哮,战场废墟之中,一具具镇南军士卒的尸骸竟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
一支由活尸与魔化武者组成的鬼神大军,转瞬间便已成型。
这些活尸冲锋在前,而那数十名鬼面武者则如鬼魅般散开,从不同角度高速突进,目标直指土丘上的萧倾歌,意图以活尸大军为掩护,进行斩首突袭。
不仅如此。
在军阵的后方,数十道沉默的身影,越众而出。
他们身穿统一的黑色劲装,脸上戴着狰狞的恶鬼面具,手中握着造型诡异的兵刃。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凝练如实质的血煞之气,仿佛是从修罗地狱里走出来的勾魂使者。
这些人,才是陆擎苍真正的底牌。
镇南王府,以军功立世,三代积累,岂会没有一支真正用来执行“脏活”的精锐死士?
此刻,在灰袍人布下的“敕魔大阵”加持下,这些本就杀人如麻的武者,气息更是节节攀升,每一个人的力量,都隐隐突破了凡俗的界限,达到了某种非人的层次。
吼!”伴随着一声声非人的咆哮,战场废墟之中,一具具镇南军士卒的尸骸竟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
在军阵的后方,数十道沉默的身影越众而出。
他们身穿统一的黑色劲装,脸上戴着狰狞的恶鬼面具,手中握着造型诡异的兵刃,正是陆擎苍真正的底牌,镇南王府的精锐死士。
此刻,在灰袍人布下的“敕魔大阵”加持下,这些本就杀人如麻的武者气息节节攀升,与无数活尸一同,组成了一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鬼神大军。
“萧无月,你的旧时代早已腐朽!”灰袍人站在大阵中央,声音因狂热而尖锐,“这人道火种,是新时代的根基!它不属于亡魂,也不属于藏头露尾的鼠辈!
“它,将是我神庙,点燃新世界的第一缕神火!”
话音落下,他猛地一挥手。
“杀了他们!夺下那面旗!”
“遵命!”
数十名鬼面武者与成百上千的活尸士卒,化作一道黑色的洪流,咆哮着,冲向土丘。
萧无月看着那汹涌而来的魔潮,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她甚至连看都没看灰袍人一眼,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借镇南军的兵戈煞气,引动地脉阴邪,再以敕魔令催化……手段倒是不错。可惜……”
她缓缓抬起右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对着脚下的大地,轻轻一按。
“在这云梦大泽方圆千里,还没有人,比我更懂如何运用这片土地的力量。”
轰——!
大地,再次震动。
这一次的震动,比之前灰袍人布阵时,要剧烈百倍,千倍!
仿佛有一头沉睡了万古的巨兽,在这片土地之下苏醒。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土黄色波纹,以萧无月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波纹所过之处,灰袍人布下的黑色符文阵图,寸寸碎裂,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土黄色波纹过处,那些悍不畏死的活尸士卒,前冲之势陡然一滞,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行动变得无比迟缓。
而那些更为强横的鬼面武者,虽也被地脉之力震得气血翻涌,却嘶吼着,强行以魔气抵抗,继续艰难地向前突进。
他们劈出的刀光斩在地上,却被厚土之力轻易化解,激不起半点涟漪。
就连那些实力强横的鬼面武者,也被这股来自大地深处的磅礴力量,震得东倒西歪,前冲之势为之一滞。
“不…这不是单纯的地脉之力!”灰袍人发出了嘶哑的尖叫,带着一丝学者般的癫狂,“这是‘域主’权柄!你将这云梦泽的水府怨气与地脉灵机炼成了一体,篡夺了这方天地的‘名’!你不是在借力,你是在号令!一个亡魂执念,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神庙的典籍里没有记载……这不符合规则!”
“国运?”萧无月唇角勾起一抹极致的嘲讽,“我在此地千年,我便是此地的国运!杀你这只阴沟里的老鼠,何须借天之力?”
“杀你需要国运吗?”
她按在地上的手指,微微一勾。
噗!噗!噗!
数十名鬼面武者的脚下,大地突然变得如同沼泽般泥泞。紧接着,一只只完全由泥土和岩石构成的狰狞巨手,破土而出,死死抓住了他们的脚踝,将他们拖入大地深处。
任凭他们如何挣扎,如何用手中的魔兵劈砍,都无法挣脱那来自大地母亲的,最沉重的拥抱。
转瞬之间,灰袍人引以为傲的鬼神大军,便被瓦解得干干净净。
“现在,轮到你了,神庙的老鼠。”萧无月缓缓抬眼,冰冷的目光,锁定了阵法中央,脸色惨白的灰袍人。
灰袍人浑身剧颤,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可就在萧无月准备动手,彻底抹去这个碍眼的家伙时。
一个苍老、悠远,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天地间响起。
“呵呵……人道火种,地煞龙气,还有神庙的偷天之术……真是好生热闹。”
声音响起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威压,从天而降。
那不是萧无月那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霸道,也不是李闲虚影那种君临天下的秩序。
那是一种……腐朽、阴冷,却又带着一丝窃取了天机,超然物外的诡异气息。
天空之上,原本只是阴沉的铅云,此刻竟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绿色,如同尸体上蔓延的霉斑。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半空之中。
那是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可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蜡黄,双眼之中,没有丝毫神采,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灰色旋涡。
他不像是一个活人,更像是一具被精心缝合起来的,承载着某个古老灵魂的……容器。
萧无月仰头看着他,那双映照天地的眸子第一次真正皱起,其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这股腐朽与生机强行糅合的恶臭……你是青玄宗那个本该烂进泥里的老东西?不对,你这身躯……是‘聚魂转生’?你好大的胆子!”
“天道?”青玄道人低笑起来,声音嘶哑难听,“若非天道无情,我青玄宗又何至于此?如今末法降临,天道自身难保,正是吾辈挣脱枷锁,再活一世的大好时机!”
他的目光,越过了萧无月,越过了灰袍人,贪婪地落在了土丘之上,那面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大旗之上。
“人道秩序的火种……真是好东西啊。”他伸出干枯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若能将它炼化,与我这具‘无垢道胎’相合,说不定,便能真正瞒天过海,窃取一丝长生不死的真机!”
话音未落,他竟是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他没有惊天动地的神通,只是伸出右手,对着萧倾歌的方向,轻轻一抓。
刹那间,萧倾歌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要被硬生生从身体里抽离出去!
那面功德大旗,更是剧烈地颤抖起来,旗面上的金光,竟有被那股诡异吸力拉扯、吞噬的迹象!
这个老怪物,他的目标,同样是这面旗!
局势,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混乱与危险。
土丘之下,执掌地利,视鬼神如无物的女帝执念。
远处,手段诡谲,一心夺取火种的神庙使者。
天空之上,以禁术苟活,觊觎秩序之根的宗门老祖。
三方势力,三种截然不同的恐怖存在,将手握大旗的萧倾歌,夹在了风暴的最中心。
萧无月看着悍然出手的青玄道人,脸上那冰冷的表情,终于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蝼蚁挑衅了威严的,森然怒意。
“天下棋盘,我为先手。”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我面前……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