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
葛从安浑浊的老眼猛地一缩,刚刚因为震惊而煞白的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
他看着李闲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几分兴奋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心脉都快被气断了。
“疯了!简直是疯了!”他须发乱颤,一个箭步冲到两人中间,试图隔开他们之间那种疯狂的氛围,他先是怒视李闲,声音嘶哑地吼道:“侯爷!老夫知你手段通天,但青玄宗是陆地神仙坐镇的国教!你这不是以卵击石,是想拉着我们所有人一起粉身碎骨!”
话音未落,他又猛地转向萧倾歌,老眼中满是血丝和哀求:“小姐!您听听,这是人话吗?这是在引劫啊!人皇龙气已是风中残烛,再经不起这般豪赌!一旦引来无法抗衡之辈,我们连玉石俱焚的资格都没有,只会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皇朝最后的希望……就真的断送了啊!”
萧倾歌没有说话。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只是静静地落在李闲身上,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刚到手,却不按常理出牌的法宝。
李闲对葛从安的激烈反应毫不在意,他甚至懒得去反驳,只是对着萧倾歌摊了摊手,笑嘻嘻地说道:“董事长,你看,这就是传统企业家的思维局限性。一遇到危机,第一反应就是收缩业务,裁员,冬眠。结果呢?等寒冬过去,市场早就被别人占光了。”
他背着手,在碎石瓦砾间踱步,姿态悠闲得像是在自家后院。
“躲?往哪儿躲?”李闲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天,“我这块‘唐僧肉’,现在是天道亲自挂牌认证,自带GpS定位,二十四小时全图广播。我们跑到天涯海角,那些闻着味儿的豺狼虎豹就会跟到天涯海角。与其被动挨打,不如自己摆个擂台。”
他停下脚步,脚尖碾了碾地上的焦土,感受着地底深处那股若有若无的脉动。
“这地方,多好啊。”李闲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废墟,“金脊山,一条被吸干了半条命的死龙。青玄宗把它当黑矿挖,是他们没眼光。在我看来,这哪是矿场,这分明是个天然的渔场!”
萧倾歌的眸光微动:“渔场?”
“对,渔场!”李闲打了个响指,眼神亮得惊人,“咱们不走了,就在这儿安营扎寨!我要在这金脊山上,布一个风水大阵!”
葛从安一听“风水大阵”四个字,本能地就要开口,却被李闲抬手打断。
“老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藏风聚气,固本培元那一套,对吧?太慢了,而且是防守策略。我要布的,不是守阵,是杀阵!是钓鱼阵!”
李闲的语速越来越快,眼中闪烁着疯狂而缜密的光芒。
“这个阵,叫‘乾坤借运局’。一旦布成,有三大妙用。”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第一……想吃肉?可以,先进我的渔网再说。”
萧倾歌眸光一凝,切中要害:“引来鲨鱼,也要有能困住鲨鱼的网。若引来的是陆地神仙一流的人物,凭这半死不活的地脉,如何困之?”
李闲咧嘴一笑:“董事长问到点子上了!这就涉及到第二步!”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笑容变得狡黠:“第二,我会引动这条死龙的最后一口气,制造‘假龙抬头’的异象。这动静,可比什么‘唐僧肉’的传说更吸引人。那些寿元将尽的老怪物,那些想逆天改命的野心家,甚至那些自诩正道的门派,都会被吸引过来。到时候,来的就不光是敌人,还有数不清的‘潜在客户’。”
葛从安听得头皮发麻,这哪里是布阵,这分明是在悬崖边上跳舞,还嫌不够刺激,往自己身上浇油!
“至于第三嘛……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这个‘乾坤借运局’,核心在‘因果’二字。它会构建一个‘善恶清算’的场域。凡是踏入阵中,对我等心怀恶意并付诸行动者,其恶意本身就成了一份‘契约’。大阵会以此为凭,强行从他们的命数中‘借’走一部分气运、修为乃至神魂,作为他们‘破戒’的代价,再化为最精纯的能量。”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些能量,就是喂养你那条小金龙的……第一顿饱饭。”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葛从安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颠覆。风水术还能这么用?这不是风水,这是魔道!是把天地当烘炉,把生灵当大药的邪术!
萧倾歌的呼吸,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掀起了真正的波澜。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人皇龙气已经虚弱到了何种地步,靠着萧氏一代代人的血脉和秘法,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她这次出来,本就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寻找一些散落的龙脉残气,一口一口地喂,能续一天是一天。
可李闲提出的,是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方案。
不是去寻找食物。
而是将自己变成一个巨大的、充满诱惑的陷阱,让食物主动送上门来。
高风险,高到稍有不慎,他们这个刚刚成立的“草台班子”就会被闻讯而来的各路强者撕成碎片。
但回报……同样高到无法想象。
“此局……太过凶险。”萧倾歌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引来的若是我们无法应对的存在,便是自取灭亡。”
“董事长,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李闲摊了摊手,“风险控制嘛,我懂。这大阵是我布的,开关在我手里。打得过,咱们就关门放狗,把他们变成肥料。打不过,我就引爆整个大阵,将金脊山残余龙气彻底湮灭,制造一场天大的混乱。届时天机紊乱,所有因果都算在这条死龙头上,我们趁乱遁走。虽然代价巨大,可能会引来天道更强的排斥,但总好过当场被人分食。”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带着一丝蛊惑:“想想看,青玄宗那帮牛鼻子,发现老巢被端,怒气冲冲地跑回来报仇,结果一头扎进我们的渔网里。他们几百上千年的道行、气运,被我们‘借’过来,变成你家小金龙的盘中餐……这笔买卖,难道不划算?”
“还有那些藏在棺材里等死的老怪物,他们想吃我的肉续命。咱们就给他们这个机会,顺便把他们棺材本都给‘借’过来。这叫什么?这叫精准扶贫,定向收割!”
萧倾歌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发光的脸,看着他眼中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狂野。
她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完全看懂这个男人。
他看似轻浮冲动,实则每一步都踩在最核心的利益点上。他不是在发疯,他是在用一种最疯狂的方式,去解决最棘手的问题。
躲藏和发育,对身负天道功德的李闲来说,根本就是悖论。
既然无法低调,那就高调到极致。
将自己变成风暴的中心,然后,掌控风暴。
她想起了萧氏历代先祖,她们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缕残存的龙气,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走向凋亡。
旧路已是死路,而眼前这个男人,他提供的不是一条路,而是一场风暴,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这才是末法时代唯一的生机。
“好。”
一个字,从萧倾歌的红唇中吐出,清晰而有力。
葛从安脸色一白,还想再劝,却被萧倾歌一个眼神制止。
“葛老,”萧倾歌的声音恢复了清冷,“时代变了。用旧地图,找不到新大陆。就按天策侯说的办。”
她转向李闲,目光里多了一分真正的,属于“董事长”对“首席执行官”的审视和授权:“需要什么?”
“钱,人,还有绝对的信任。”李闲毫不客气地伸出手。
“黄金城的产业,你看上哪个,直接去拿。这是令牌。”萧倾歌抛过来一块不起眼的木牌,上面却隐隐有龙气流转。
“人手,王复和他的小队,暂时归你调遣。”她看了一眼旁边如同标枪般站立的护卫。
王复上前一步,对着李闲一拱手,言简意赅:“听候侯爷差遣。”
李闲满意地点点头,最后看向萧倾歌:“至于信任嘛……董事长,这个大阵需要一个‘阵眼’。一个足够分量,能镇得住龙气,压得住各路牛鬼蛇神的阵眼。”
萧倾歌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她那清冷的眸子里倒映着李闲狂热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收紧了半分。“说。”
李闲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瞬,随即又咧得更开,那口白牙在阴影下显得有些森然。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声音压低了半分,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和兴奋,一字一顿地说道:“想要钓到真龙,寻常的鱼饵可不够。所以……开阵之时,得委“屈一下董事长您,和您身上的人皇龙气,亲自来当这个……真正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