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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三年三月,料峭春寒裹着金陵城。秦淮河水映着两岸新绿,倒显出几分活气。通济门外,青幔马车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留下两道蜿蜒的水痕。车帘掀起一角,刘瑜的面容露出来,眼底是长途跋涉的倦意,更深的是化不开的沉郁。她望着高耸的城门楼,那“金陵”二字被雨水洗得发亮,也透着拒人千里的冷硬。

十五年。

门洞幽深,马蹄声在巨大的空间里撞出空洞的回响,像敲在人心上。周必贤紧挨着母亲坐在车内,小小的脊背绷得笔直,模仿着父亲端坐的姿态。他侧耳听着车外陌生的喧嚣,金陵口音又急又脆,与黔地拖长的调子截然不同。风卷起帘子一角,送入脂粉香、水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那是刚被查抄的某家府邸留下的最后痕迹。

“娘,”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孩童的紧绷,“这就是外公家待的地方?”

“嗯。”刘瑜应了一声,目光投向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应天府衙前,几个皂隶押着几个蓬头垢面的人出来,铁链哗啦作响。街角,一队巡城兵卒目不斜视地走过,铁甲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青灰色。空气里,那股焦糊味似乎更浓了些。她没再多言,只将儿子往身边拢了拢。

马车穿街过巷,最终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街巷深处停下。乌头门,青砖墙,门楣上悬着的匾额已显出经年的古旧色泽——“诚意伯府”。

到了。

刘瑜深吸一口气,那气息里混杂着南方早春特有的湿冷和泥土的气息。她推开车门,落地时双腿竟有些虚软,十五载光阴的重量沉沉压下来。阿萝抢步上前搀扶,低唤一声:“小姐。”

刘瑜摆摆手,示意无妨。她抬头,目光久久凝在那块熟悉的匾额上。墨底金字,笔力遒劲,是皇上朱元璋亲笔的手书。岁月给它镀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沧桑,像一本合拢太久、落满尘埃的书。她抬手,指尖轻轻触上那冰凉的门环,青铜的寒意瞬间透入骨髓。

“吱呀——”

沉重的府门被门房从内拉开,一股久违的、复杂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陈年书卷的微尘气,是墨锭的松烟香,是药草经年熬煮沉淀下来的苦甘,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南方老宅特有的淡淡霉味。这混合的气味,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咔哒”一声,瞬间打开了刘瑜记忆深处尘封的闸门。十五年的离索,十五年的黔山风霜,在这一刻被这缕熟悉的气息冲得摇摇欲坠。她喉头猛地一哽,眼眶瞬间滚烫,视线模糊起来。

“瑜儿!”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自门内响起。一个身着素色杭绸袄裙、鬓角已见明显霜色的妇人疾步奔出,正是刘瑜的母亲富氏。她一把攥住女儿的手,那双手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富氏的目光贪婪地在刘瑜脸上逡巡,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骨肉一寸寸刻进眼底。看着女儿明显清减、眉宇间难掩风霜的面容,富氏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汹涌而出。

“我的儿啊!”她将刘瑜紧紧搂入怀中,泣不成声,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嵌进刘瑜的臂膀,“苦了你了…让娘好好看看…瘦了,黑了…”断断续续的哽咽,饱含着十五年刻骨的思念与担忧。

紧随富氏身后,一位鹅蛋脸、杏眼,眉目间透着利落干练的妇人快步上前,正是刘伯温的侧室陈氏。她眼中亦含着泪光,却强自克制,温言劝慰:“姐姐,瑜儿平安到家是喜事,快莫哭了,让孩子也难受。”说着,她目光转向刘瑜身旁那个紧绷着身体、带着警惕打量四周的孩子。

“这便是必贤吧?”陈氏声音放得更柔,带着由衷的赞叹,“好俊的孩子!眉眼间像足了瑜儿小时候的灵秀,可这通身的骨气与挺直的脊梁,一看就是随了他父亲!”她伸出手,想摸摸孩子的头,周必贤却下意识地微微侧身避开了,黑亮的眸子依旧带着审视。

刘瑜从母亲怀中稍稍退开,拭去眼角的泪,轻轻拉了儿子一把:“贤儿,快给外祖母、姨婆行礼。”

周必贤抿了抿唇,依着母亲平日的教导,双手抱拳,对着富氏和陈氏躬身深深一揖,动作虽带着孩童的稚拙,却一丝不苟:“孙儿必贤,拜见外祖母,拜见姨婆。”声音清亮,带着刻意压制的紧张。

富氏看着眼前这酷似女儿幼时、却又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静与棱角的外孙,悲喜交集,忙不迭地弯腰扶起他:“好孩子,快起来!到家了,到家就好!”她的手抚过周必贤的头顶,带着暖意。

陈氏也笑着点头:“好礼数!这一路奔波,可累坏了?快,都别在风口站着了,进屋说话!”她招呼着,目光扫过护送而来的二十名七星卫精骑。这些汉子风尘仆仆,个个精悍,默然立于马车旁,如同二十尊沉默的铁塔,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无声地宣告着女主人的身份与分量。陈氏心头微微一凛,面上笑容不变,引着刘瑜母子向内走去。

穿过前院,绕过一丛新绿初绽的翠竹,熟悉又陌生的景致一点点撞入刘瑜眼帘。那棵老梅树还在,枝干虬结,只是花期已过,空留满树绿叶。回廊的朱漆有些剥落,显出岁月的痕迹。脚下的青石板路依旧平整,缝隙里冒出点点倔强的青苔。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她心头。

周必贤跟在母亲身后,小脸绷得紧紧的,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这座陌生的深宅大院。这里没有小龙塘老宅依山而建的粗犷开阔,没有卫城指挥使司衙门的肃杀威严,也没有水西虎头殿的雄浑气势。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精致、幽深和沉静,像一幅上了年头的古画。空气里弥漫着淡淡墨香和药气,让他有些不自在。

一行人刚走到正厅前的庭院,书房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着洗得发白、袖口甚至有些磨损的青色道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形清癯,面容平静,唯有那双眼睛,沉静如古井深潭,却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正是刘伯温。

他站在门内,目光越过庭院,直直落在女儿刘瑜身上。没有激动的话语,没有奔涌的泪水,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十五年的光阴,足以让一个青葱少女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边陲主母,也足以在一位父亲的脸上刻下更深的沟壑。父女目光在空中相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那目光里,有审视,有不易察觉的痛惜,更有一种沉甸甸的、无需言表的了然。

“父亲。”刘瑜喉头滚动,强压下翻涌的酸楚,拉着周必贤上前几步,在书房门槛外盈盈拜倒,“不孝女刘瑜,携子必贤,回来了。”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必贤也立刻跟着母亲跪下,小身板挺得笔直,依礼叩首:“孙儿必贤,拜见外祖父。”

“起来吧。”刘伯温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久居书斋的沉哑,却异常清晰。他侧身让开门口,“外面凉,进来说话。”

书房内,烛光摇曳。高大的书架顶天立地,塞满了层层叠叠的书籍舆图,散发出浓重的墨香和故纸的微尘气。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占据了中央,案上笔墨纸砚井然有序,镇纸下压着一幅未完成的山水草图,墨迹犹新。墙角博古架上,除了几件古朴的青铜器皿,最醒目的是一尊小小的铜制浑天仪,静静地反射着烛火的光晕。空气里除了书墨香,还漂浮着一种清苦的药草味,源自角落小火炉上煨着的药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微的气泡。

刘瑜和周必贤在书案对面的两张圈椅上坐下。圈椅是硬木的,坐上去有些凉意。烛光在刘伯温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使他本就深刻的轮廓显得更加清矍。

“黔地…都还好?”刘伯温开口,目光落在刘瑜脸上。他并未寒暄,单刀直入,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询问一件公务。

刘瑜定了定神,将一路准备好的话缓缓道来:“劳父亲挂念。起杰在毕节卫城坐镇,诸事还算稳当。播州杨氏之乱后,杨晟承袭宣慰使,丁玉将军协防军务,地方已渐趋平静。水西奢香夫人督造龙场九驿,进展顺利,通衢大市也已开张,各族贸易日渐兴盛。”她尽量让语气平实,只陈述事实。

刘伯温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案上冰凉的紫檀木纹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孩子们呢?”

提到孩子,刘瑜紧绷的肩线似乎松了一分,眼中也浮现一丝真切的暖意:“都平安。念慈活泼,安洛跟着老毕摩学草药,很是用心。必晟…去了播州,起杰说,那孩子性子倔,但扛得住事。”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必诚还小,在奢香身边养着,壮实得很。”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颗扎着双丫髻的小脑袋探了进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人,正是刘琏六岁的女儿刘青。她看到周必贤,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开口:“你是贤哥哥吗?从很远很远的大山里来的?”

这童稚的声音打破了书房内略显凝重的气氛。富氏和陈氏也走了进来。

刘伯温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丝,对着小孙女点了点头:“青儿,不得无礼。”

刘青吐了吐舌头,却并不害怕,反而大胆地跑进来,凑到周必贤身边,仰着小脸问:“贤哥哥,我听爹爹说,你家在西南有只大老虎?叫斑奴?它真的不吃人吗?它想家的时候会不会哭?”

一连串的问题像欢快的溪流,冲淡了周必贤脸上的紧张和疏离。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放松,看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小表妹,认真地回答:“斑奴不吃好人。它…很通人性。想家的时候…”他想起离开小龙塘那日清晨,斑奴绕着马车低吼徘徊,最后蹲坐在锁龙井旁久久凝望的样子,声音低了下去,“它会守在锁龙井旁,望着我们离开的方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内层藏着的一柄小小的、周起杰亲手给他打磨的、未开刃的短匕刀鞘,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念想。

刘瑜看着儿子和小侄女,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富氏忙招呼道:“好了好了,青丫头,别缠着你贤哥哥问东问西了。一路辛苦,先去用膳,有话慢慢说。”

晚膳摆在花厅。窗外天色已暗,几盏明亮的羊角灯将厅内照得温暖而明亮。一张大圆桌上铺着素雅的杭绸桌布,摆满了江南风味的菜肴:清蒸鲥鱼银光闪闪,油焖春笋脆嫩鲜香,蟹粉狮子头热气腾腾,还有几碟精致的腌笃鲜、马兰头拌香干、油爆河虾,当中一碗碧莹莹的莼菜羹,散发着清爽的香气。空气里弥漫着食物温热诱人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米酒醇香。

刘琏、刘璟兄弟早已携着各自的妻儿在厅中等候。刘琏气质更显沉稳,刘璟则带着几分书卷气。兄弟俩见到久别的妹妹,亦是感慨万千,一番见礼,互道别情。

“来,瑜儿,快尝尝这鲥鱼,今早才从江上捞的,最是鲜美!”富氏不停地给刘瑜布菜,恨不得把桌上的好东西都塞进女儿碗里,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哽咽,“还有这狮子头,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了…在外面这些年,怕是吃不到这么地道的。”

刘瑜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肴,心中暖流涌动,又夹杂着酸涩:“娘,够了,够了,您自己也吃。”

“必贤,别拘着,多吃点。”陈氏也笑着招呼周必贤,特意将一碟炸得金黄酥脆的春卷推到他面前,“尝尝这个,姨婆特意吩咐厨房做的。”

周必贤规规矩矩地道了谢,拿起筷子,动作有些生疏地夹起一个春卷。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发出细微的声响,鲜香的荠菜肉馅在舌尖蔓延开,是不同于黔地熏肉香辣的另一种风味。他默默地吃着,听着大人们的叙谈。

刘青挨着周必贤坐下,小嘴叽叽喳喳不停:“贤哥哥,斑奴晚上睡在哪里?它怕黑吗?它喜欢吃什么肉?…”

周必贤咽下口中的食物,耐心地一一回答:“睡在锁龙井旁的草窝里。不怕黑。最喜欢吃烤得香喷喷的山羊肉。”他虽话不多,但语气平和,并无不耐。

“哇!”刘青听得眼睛发亮,“那它一定很厉害!比爹爹养的大黄狗厉害一百倍!”

童言童语引得席间一阵善意的轻笑。刘琏的妻子笑着轻斥女儿:“青儿,食不言,寝不语,规矩呢?”

刘青缩了缩脖子,做了个鬼脸,又偷偷拽了拽周必贤的衣袖,小声问:“贤哥哥,等斑奴想你了,它能自己来金陵找你吗?”

这个问题让周必贤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金陵的夜空看不到黔地那样璀璨的星河,只有一片被灯火映红的朦胧。斑奴那庞大的身影,那粗糙的皮毛触感,那低沉的呼噜声,还有锁龙井旁那无声的守望…一股强烈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他迅速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闷。

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刘瑜的眼睛。她心中一痛,面上却不动声色,端起面前温热的黄酒抿了一口。酒液微甜带涩,顺着喉咙滑下,却暖不了心口。家宴的温情脉脉,如同这桌上精美的瓷器,看着光鲜,却易碎。她抬眼,正好对上父亲刘伯温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一泓深潭,清晰地映出她心底的波澜与忧虑。刘伯温什么也没说,只端起自己面前的素瓷酒杯,向女儿的方向微微示意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灯火跳跃,映照着围坐的家人面庞。杯盘轻响,低语浅笑,氤氲的食物香气缠绕着清冽的酒香,织就一幅久别重逢的团圆图景。这暖意融融的假象之下,暗流早已在无声处汹涌。刘瑜清晰地知道,这顿家宴,既是久别后的慰藉,也是踏入应天这个巨大漩涡前的最后一丝宁静。

夜深人静。

刘瑜将周必贤安置在紧邻自己旧时闺阁的一间厢房里。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点着安神的苏合香,但陌生的床铺、陌生的陈设,让周必贤躺在那里,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帐顶,久久无法入睡。

“娘,”他看着母亲为自己掖好被角,小声问,“外祖父家…是不是比卫城还大?”

“嗯,大许多。”刘瑜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儿子的额头,触手温热,“安心睡,娘就在隔壁。”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周必贤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斑奴、妹妹、安洛…还有父亲…”

刘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她俯身,在儿子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带着母亲特有的温软气息:“快了,贤儿。等这里的事情办妥,我们就回去。现在,闭上眼睛,好好睡觉。记住爹的话,无论在哪,都要像山崖上的青松,立得直,站得稳。”

看着儿子终于合上眼帘,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悠长,刘瑜才轻轻起身,吹熄了桌上的灯烛,只留墙角一盏小小的落地宫灯散发着朦胧昏黄的光晕。她退出房间,站在寂静的走廊上。夜风带着庭院里草木的清新气息拂过面颊,远处传来隐约的更鼓声——笃,笃,笃…单调而悠远,一声声敲在心上。

她走向自己少女时代居住的绣楼。推开门,一股久无人居的微尘气息扑面而来。房间的格局、陈设依稀还是旧时模样:临窗的梳妆台,绣着兰草的屏风,琴案,书架…只是蒙上了一层时光的薄纱,显得既熟悉又陌生。她走到梳妆台前,手指拂过光洁的台面,指尖沾上了一层细灰。铜镜里映出的人影,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闺阁少女的影子,却早已褪尽了青涩,取而代之的是边陲风霜磨砺出的坚韧和眼底挥之不去的沉郁。

物是人非。

她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木窗。夜风涌入,带着凉意。院中的那株老梨树,在月色下开得如雪如云,花瓣随风簌簌飘落,像下着一场无声的雪。银白的月光流淌在青石小径上,清冷皎洁。远处,金陵城的万家灯火如同星海沉入凡间,勾勒出这座帝王之都庞大而沉默的轮廓。更鼓声又响了一次,这一次似乎更近了些,清晰地昭示着时间的流逝和这座城池的深不可测。

她凝视着那片灯火,久久伫立。黔地毕节卫城此刻是何光景?起杰是否也在灯下处理军务?奢香是否安抚好了躁动的乌撒部族?小龙塘的老宅里,孩子们是否安然入梦?斑奴是否依旧守在锁龙井旁?纷繁的思绪如同潮水般涌来。这金陵的月光,看似温柔,却让她感到一种浸入骨髓的寒意。它太过明亮,太过清晰,仿佛能照见人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也照得这看似平静的诚意伯府,如同漂浮在无边暗海中的一叶孤舟。

站了不知多久,直到夜露的寒意透过单衣沁入肌肤。刘瑜收回目光,拢了拢衣襟,转身走出绣楼。她的脚步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踏着飘落的梨花瓣,走向父亲书房的方向。那里,一豆烛光依旧倔强地亮着,穿透窗纸,在夜色中晕开一小团温暖的橘黄,像黑暗里无声的灯塔,也像风暴前最后的宁静港湾。

她轻轻叩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刘伯温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刘瑜推门而入。书房内,刘伯温并未在看书或处理公务,只是静静地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一张空白的宣纸。摇曳的烛火将他清瘦的身影投在身后满墙的书架上,晃动不定。药罐还在小火炉上咕嘟着,清苦的药味更浓了。

“父亲。”刘瑜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

刘伯温抬起眼,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都安顿好了?”

“嗯,贤儿睡了。”刘瑜点点头,看着父亲洗得发白、袖口磨损的道袍,心头微涩,“父亲清减了,要保重身体才是。”

刘伯温不置可否地摆摆手,目光变得锐利而沉重,像两柄无形的锥子,直刺向问题的核心:“胡惟庸倒了,中书省废了。”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在寂静的书房里激起无形的涟漪,“但应天城这潭水,并未因此澄清,反而更深更浑了。”

刘瑜的心骤然一紧,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料。

“淮西勋贵,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李善长虽暂摄六部,不过圣上手中一枚制衡的棋子。”刘伯温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一幅舆图上的山川险要,“胡惟庸的党羽未尽,怨恨未消。圣心难测,对兵权,对封疆,尤其是对起杰这样手握重兵、又远在西南的封疆大吏…”他顿了顿,目光如电,射向刘瑜,“召必贤入宫伴读皇太孙允炆,名为恩宠,实为枷锁。是以血脉至亲为质,悬于帝京,扼其咽喉,令起杰在黔地不敢妄动分毫!”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激起刺骨的寒意。刘瑜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上脊背,虽然早有猜测,但被父亲如此赤裸裸地剖析出来,还是让她呼吸一窒。书房里那缕清苦的药香,此刻闻起来竟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气。

“贤儿入宫,步步皆是雷池。”刘伯温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语气凝重如山,“其一,谨守本分,不争不显。东宫水深,储位虽定,然诸王渐长,暗流涌动。他只需伴读,只管读书习武,其余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绝不可卷入任何纷争!记住,他只是黔地一个武官之子,来陪皇孙读书的,仅此而已!”

刘瑜用力点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其二,示诚藏锋。”刘伯温伸出枯瘦的手指,蘸了蘸杯中温凉的茶水,在光滑的紫檀木书案上缓缓划下两道清晰的水痕,如同两条泾渭分明的界线,“圣上或皇孙若问起黔地风土人情,山川地理,可如实回答。村寨如何生活,山民如何狩猎,商队如何往来…这些无妨。但涉及军伍布置、土司详情、地方治理、乃至枢盘星阵…”他的手指在那道水痕上重重一点,茶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一字不可提!此为军政大忌!若问起你父亲如何打仗,只说他听命于朝廷,奋勇杀敌便是!”

“其三,”刘伯温蘸水的手指再次抬起,这一次,他虚虚地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拉弓的动作,“骑射功夫,皇孙面前,可显露七分。让他知道你弓马娴熟,有将门虎子的根基,足矣。切莫全力施为,更不可盖过皇孙锋芒!藏起那三分,是保命之道!”他放下手指,目光灼灼地盯着女儿,“沉默是金。在宫里,多看,多听,多想。少说,尤其少说关乎西南、关乎你父亲的话!十句话里,九分沉默,一分开口,也要字字斟酌!”

刘瑜只觉得父亲的话语如同无形的丝线,一层层缠绕上来,渐渐勒紧她的呼吸。她深吸一口气,那带着书墨和药草气味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沉重的压力:“女儿明白。必贤…我会日日叮嘱他。”

“不止是他。”刘伯温的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更鼓声隐隐又传来,像是在为他的话做注脚,“你自己,在这府里,也要谨言慎行。应天处处耳目,这诚意伯府,也未必是铁板一块。黔地之事,无论大小,除我之外,不可与任何人深谈。便是你母亲、兄长,也莫要轻易提起。祸从口出,言多必失!”

“是。”刘瑜肃然应道,脊背挺得更直。

刘伯温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书案上那幅未完成的山水草图一角,那里用朱砂点了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他声音压得更低,几近耳语:“还有一事。在宫中,在府里,留意一切风吹草动。圣体安康与否,东宫属官有无更迭,宫闱内外有何异常传言…凡有不同寻常之处,无论大小,立刻报我知晓。有时,片羽吉光,便是惊涛骇浪的先兆。”

刘瑜的心沉到了谷底。父亲的话语,彻底撕开了家宴温情脉脉的面纱,将应天城冰冷而残酷的真相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这不是归家,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更加凶险的战争。她,还有她年幼的儿子,都已身处战场的最前沿。她需要成为儿子的盾牌,抵挡明枪暗箭;更需要成为他的眼睛,在重重迷雾中看清方向。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刘瑜一字一顿,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坚定,如同淬火后的精钢。她抬起头,迎上父亲深邃的目光,“我知道该怎么做。”

刘伯温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属于那个在黔地指挥若定的“贞懿夫人”的坚毅光芒,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疲惫地靠向椅背,挥了挥手:“去吧,夜深了。贤儿初来乍到,明日还要熟悉宫禁礼仪。”

刘瑜起身,深深一礼:“父亲也早些安歇。”她转身走向门口,手搭在冰凉的门栓上。

“瑜儿。”刘伯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刘瑜停步,回头。

昏黄的烛光下,刘伯温的脸色显得有些灰败,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初:“记住,这应天城,也是战场。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

刘瑜心头剧震,重重地点了点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轻轻带上。

书房内,只剩下刘伯温一人。烛火跳跃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静静地看着桌上那两道渐渐干涸、只剩淡淡水迹的茶痕,如同两条被命运抹平的血路。窗外,金陵城的更鼓声再次传来,清晰而悠长,带着亘古不变的冷漠节奏。

笃——笃——笃——

刘瑜独自走在寂静的回廊上,夜风吹动廊下的灯笼,光影在地上摇曳不定,如同鬼魅潜行。父亲的警告言犹在耳,字字句句,重若千钧。她抬头望向夜空,金陵城的月光依旧清冷皎洁,洒在庭院里,铺在青石板上,亮得刺眼。这光芒,不再温柔,反而像无数把冰冷的、淬了剧毒的匕首,悬在这座深宅大院的上空,悬在她和儿子未来的每一步路上。

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钻入骨髓。她抱紧了双臂,加快了脚步,向着儿子安睡的房间走去。那里,是她此刻唯一能汲取温暖和力量的源泉。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深不可测的宫闱,是波谲云诡的朝堂,是一场无声却注定惨烈的搏杀。这场以骨肉为质、以性命为注的棋局,在洪武十三年的这个金陵春夜,随着诚意伯府书房的烛光渐次熄灭,悄然落下了第一洪武十三年冬月初七,朔风初起。金陵城的天空是块沉甸甸的铅灰色云板,压得皇城飞檐上的脊兽都似蜷缩了几分。几片早凋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着旋儿,撞在坤宁宫高耸的朱红宫墙上,发出簌簌的碎响,旋即被扫得不见踪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干燥的冷冽,夹杂着宫苑深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檀香气,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权力中心的肃杀与凝滞。

坤宁宫东暖阁内,地龙烧得极旺,烘出一室与殿外截然不同的燥热。金砖墁地,光可鉴人,倒映着阁顶繁复的藻井彩绘,也倒映着此刻跪在中央的一双人影。金砖的冰凉,透过单薄的膝裤,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直刺入骨缝深处。刘瑜垂着头,视线恭谨地落在身前尺许之地,那里,一方明黄色绣着五爪金龙的袍角,自高高的御座垂落下来,龙爪狰狞,鳞甲分明,带着无声的威压。袍角旁,是宫人低垂的、纹丝不动的素色裙裾,如同泥塑木雕。

“抬起头来。”

声音从御座上方传来,不高,甚至带着一丝久居高位者特有的、刻意收敛的沙哑,却像重锤敲在紧绷的鼓面上,震得人心头发颤。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裹着无形的锋刃。

刘瑜依言,缓缓抬起下颌。脖颈的动作牵扯着后背的肌肉,僵硬得发酸。她不敢直视御座,目光只落在御座前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案上陈设简洁到近乎冷硬:一方沉重的青玉镇纸压着几本奏疏,一柄玉如意斜倚笔架,一只素白釉的茶盏正袅袅升腾着热气。她的眼风极其克制地扫过身侧——儿子周必贤小小的身躯,正和她一样,保持着最标准的跪姿,额头触着冰冷坚硬的金砖,小小的脊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御座上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带着审视一切的穿透力,缓缓扫过周必贤。那目光仿佛有千钧重,压得暖阁内本就稀薄的空气更加凝滞。刘瑜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撞击着耳膜。

“你便是周起杰的长子,周必贤?”

声音再次响起,目标明确地指向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周必贤保持着叩首的姿势,额头依旧贴着金砖,声音清亮,带着孩童特有的干净,却又努力模仿着大人的沉稳:“回陛下,草民周必贤。”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御座那边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气息流动,像是鼻腔里发出的哼笑。

“草民?”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尾音微微上挑,像在掂量一件物品,“你父周起杰,是朕的镇国将军,贵州都指挥使,平定播州杨氏之乱,安抚西南诸彝,乃朝廷功臣。你身为功臣之子,何来‘草民’之说?”

每一个头衔都像一顶沉重的冠冕,砸在地上,发出无形的闷响。刘瑜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陷阱!每一个字都是陷阱!功臣之后?这看似抬举的称呼,背后是更深的捆绑和更沉重的枷锁。她屏住呼吸,等着儿子的应对。

周必贤小小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他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那个叩首的姿态,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陛下圣明。父亲常言,功在社稷,皆是陛下天威所至,将士用命之功。必贤年幼,寸功未立,不敢妄称勋贵子弟,只知谨守本分,不敢僭越。”

暖阁内静了一瞬。只有地龙火道里炭火爆裂的细微噼啪声,以及那盏热茶飘散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嗯。”御座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淡淡应了一声。随即,那目光似乎移开了,转向御座下首左侧的位置。

“太子,允炆呢?不是说今日让他见见新伴读么?”朱元璋的声音转向太子朱标,语气似乎温和了些许,但那种根植于骨子里的威严并未消减半分。

太子朱标坐在一张稍矮些的圈椅里,身着杏黄色常服,面容清雅,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苍白和倦怠。他闻言,正要开口,却猛地侧过脸,以袖掩口,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般的剧烈咳嗽。那咳嗽声在寂静的暖阁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揪心,他单薄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苍白的脸颊瞬间涌上病态的潮红。

“殿下!”一旁的太子妃常氏,常遇春之女,脸色瞬间煞白,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焦灼与心疼,慌忙伸手轻拍丈夫的后背,又急急从袖中抽出素帕递上。她欲言又止地望向御座,眼中满是恳求。

朱元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掠过朱标剧烈起伏的背脊,又扫过他掩在袖口、紧攥着帕子的手——那素帕的边缘,似乎隐隐透出一丝刺目的猩红。那目光深沉如古井,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为人父的忧虑,有对储君体魄的失望,或许还有一丝对帝国未来的沉重隐忧。这忧虑如阴云,沉沉地压在他心头,也无声地弥漫在整个暖阁。他的视线最终,若有似无地飘向了偏殿的方向,那目光里蕴含的深意,沉甸甸得让人窒息。

“去,把皇太孙带来。”朱元璋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常氏得了旨意,如蒙大赦,立刻示意身边的心腹女官。

片刻,珠帘轻响,环佩叮咚。一个身着杏黄色团龙常服的小小身影,在内侍的引导下走了进来。他约莫七八岁年纪,面容清秀,肤色白皙,带着皇家子弟特有的矜贵气度,只是眉眼间那份文弱,与他父亲朱标如出一辙。这便是皇太孙朱允炆。

朱允炆显然被暖阁内凝重的气氛和父亲剧烈的咳嗽声惊了一下,小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依着教导,迈着沉稳的小步子上前,对着御座上的祖父、父亲、母亲,一丝不苟地行礼,声音清脆:“孙儿允炆,叩见皇祖父陛下,见过父亲,母亲。” 礼仪周全,无可挑剔。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朱允炆身上,那深沉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暖意,但也仅是一瞬。他抬手指了指依旧跪伏在地的周必贤:“允炆,这是周起杰将军的长子,周必贤。以后入宫伴你读书。”

朱允炆好奇的目光投向周必贤。周必贤此时已依着母亲的示意,随着刘瑜一同起身,垂首肃立。两个孩子年龄相仿,一个站在煌煌天威的御座之下,锦衣华服;一个跪在冰冷彻骨的金砖之上,风尘仆仆。无形的鸿沟,在初次照面时便已划下。

“周必贤?”朱允炆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清澈的眼眸里带着孩童的探究。他主动向前走了两步,伸出小手,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善意的、属于孩子的笑容,“我是朱允炆。随我来吧,这里太闷了。” 他的语气自然,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天真热忱。

周必贤没有立刻动作,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母亲。刘瑜强忍着心头的翻涌,面上维持着恭顺平静,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是无声的叮嘱——谨言,慎行。

得到母亲默许,周必贤这才依着礼数,对着朱允炆躬身抱拳,声音依旧平稳:“周必贤见过殿下。” 没有惶恐,没有谄媚,只有一种近乎刻板的规矩。

朱允炆似乎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过于拘谨,笑容更明朗了些,再次伸出手:“别多礼了,走,我们去偏殿。” 说着,竟主动拉住了周必贤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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