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刚掀帘出去,黄巢便睁开了眼。他没动,掌心剑印还在微微发烫,像有东西在皮下跳。帐外脚步声轻,是巡逻兵换岗,火堆噼啪响了一声,又归于沉寂。 他起身走到案前,拿起搁在一边的青玉笛,指腹擦过笛孔边缘。玄音没带走它,意思很明显——寅时未到,她还会回来。 果然,不到一炷香,帘子又被掀开。玄音走进来,没说话,径直盘坐在他对面。她脸色比刚才更白,嘴唇抿得紧,像是忍着什么。 “你状态不对。”黄巢把笛子递还给她。 玄音接过,没看他的眼睛。“无碍,时辰到了。” 她将笛横在唇边,第一声刚起,黄巢体内两股力量就同时震了一下。金虫躁动,剑影翻腾,却被笛音压住,缓缓沉入经脉深处。他闭眼调息,引导气息流转,让剑力与金虫之力随音律起伏。 第二轮共鸣开始,玄音气息明显不稳。笛声忽高忽低,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下坠。黄巢睁开眼,看见她额角渗出细汗,手指在笛身上微微发抖。 “停下。”他说。 玄音没理,咬牙继续吹。第三轮刚起,她身体猛地一颤,笛声戛然而止。她捂住胸口,指节发白,整个人往前一倾,差点栽倒。 黄巢一把扣住她手腕,力道很重。“别硬撑,我替你扛。” 玄音抬头看他,眼神里全是抗拒。“不行,反噬会冲垮你经脉。” “那就冲垮。”黄巢没松手,“你死了,我一个人怎么开门?” 玄音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她掌心副符骤然亮起,血色纹路从手腕一路爬到心口,像被烙上去的印记。 黄巢盯着那符印,眉头皱紧。“宗主在你魂魄里埋了禁制?” 玄音没否认,声音哑得厉害。“他早料到我会帮你。” 黄巢冷笑一声,另一只手直接按上她心口。玄音想躲,被他死死按住。“别动。” 他催动体内剑力,强行探入她经脉。那股反噬之力立刻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冲过来,像刀锋刮骨。黄巢闷哼一声,皮肤下金虫疯狂游走,剑影也剧烈震荡,但他没退。 “你疯了!”玄音挣扎。 “疯的是你。”黄巢咬牙,“明知有禁制还硬来,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玄音不再动,任由他分担那股力量。两人掌心相贴,剑印与副符同时发光,光芒交织成网,将反噬之力一点点扯进黄巢体内。 帐外传来李岩的声音:“头儿,要帮忙吗?” “滚远点。”黄巢头也不回。 赵六在远处笑了一声:“听见没?人家正忙着呢,别瞎掺和。” 玄音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反噬之力被黄巢分走大半,她心口的刺痛缓了下来。但那血色符印没消,反而更深了些,像刻进了肉里。 “这符印……”黄巢盯着看了几息,“跟地宫阵图某处一模一样。” 玄音睁开眼,神色复杂。“你也看出来了?” “宗主不是想镇压蚩尤。”黄巢松开她的手,语气冷下来,“他是想借你的命,锁住我。” 玄音沉默片刻,低声说:“他怕你失控。” “所以他先把你变成锁链。”黄巢站起身,走到帐门边,“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掀了他的山门。” 玄音抬头看他背影。“你要去玄天宗?” “不是去,是砸。”黄巢掀开帘子,夜风灌进来,吹得他衣袍猎猎,“你体内的禁制,我亲自去解。” 玄音没拦他,只轻声问:“若宗主不肯放人呢?” 黄巢回头,眼神锋利如刃。“那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应劫之人。” 玄音没再说话,低头看着掌心符符。那血色纹路微微发烫,像在回应黄巢的话。 远处传来马蹄声,急促而沉重。李岩跑过来,气喘吁吁:“头儿,朱温跑了!” 黄巢眼神一沉。“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铁笼被人从外头撬开,守卫全晕了,一个活口没留。” 玄音起身走到黄巢身边。“他不会无缘无故逃。” “当然不会。”黄巢冷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双钥共鸣,禁制触发,宗主注意力全在你身上,他好趁机脱身。” 李岩急了:“那现在追?” “不追。”黄巢转身往马厩走,“他爱跑就跑,跑得越远越好。” 玄音跟上来。“你打算放任他?” “不是放任。”黄巢翻身上马,伸手拉她,“是让他带路。” 玄音愣了一下。“带路?” “朱温知道宗主在哪。”黄巢拽她上马,手臂环过她腰,“他跑,我们就跟着。省得我自己找。” 玄音没再问,只握紧了青玉笛。马蹄声响起,两人一骑冲出营地,消失在夜色里。 李岩站在原地,挠头:“这就走了?” 赵六拍拍他肩膀:“别操心,头儿心里有数。” 远处山道上,黄巢策马疾驰,声音低沉:“抓紧了,这一路不会太平。” 玄音靠在他胸前,轻声应:“嗯。” 风掠过耳畔,笛子在她袖中微微发烫。血色符印仍在心口跳动,像某种无声的警告。 黄巢低头看了她一眼。“疼就说。” 玄音摇头。“不疼了。” 黄巢没信,但也没拆穿。他握紧缰绳,目光投向远方黑沉沉的山脉。 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