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发觉，随着敌骑逼近，身后的喽啰已开始 动。黑脸贼首咬牙压下惧意，高喊：他们不过二十人，咱们人多势众，杀啊！
半数流贼闻声转身迎战，黑脸贼首却放缓脚步，悄然隐入人群。他那四五个亲信尚不知大哥已溜，嚎叫着挥刀冲向朱慕。
朱慕未带显眼的大关刀，只佩一柄马刀。他握紧刀柄，目光锁定贼首逃窜的方向，仅用余光扫视来袭之敌。
倏然刀光乍现。
寒芒先至，刀势如浪！
数颗头颅应声飞起。
太慢了。这些贼人的动作在他眼中迟缓如蜗牛。如今热流主要强化他的神经与感官，反应愈发敏锐，思维愈加敏捷。
若在武侠世界，此刻的朱慕当属入微之境。
朱慕的刀光在奔马带动下，化作一道银色长练。
宛如银龙降世。
血花溅落龙脊，为这绝美光影添了几分肃杀。
好生英俊，好生厉害！方方喃喃道。
好生可怕！圆圆已面无人色。
沈玉莲凝望着执的少年，心中唯回荡着一句——长缨在手，可缚苍龙！
黑脸贼首面如死灰，冷汗涔涔。这二十骑的凶悍远超预期，尤其是那少年——
他亲眼目睹自己麾下最力大无穷的田二牛，被对方一刀削飞了头颅。田二牛拼尽全力劈出的那一刀，竟连让对方停顿一瞬都未能做到。
还有素来以凶残闻名的黄炳，此刻却像只鹌鹑般被对方单手提起，狠狠甩出。撞翻两人后，黄炳的脖颈已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更别提自诩刀法最快的田三水，他的刀尚未举起，整条手臂便被斩落，紧接着是头颅。
这小子莫非是恶鬼转世？！
黑脸贼首悔恨交加，早知如此，绝不该招惹这尊杀神！
而沈万三却欣喜若狂，放声大笑——这下有救了！
谁能想到，这位小公子竟强悍至此！
莫非是某位将门世家的子弟？
沈家侍卫们亦士气大振，求生的渴望让他们重拾力气。
杀！
诛尽流贼！
流寇们竟 得倒退半步。
这也得益于朱慕等二十人的冲杀，令贼人的包围圈不再严密。
侍卫们明显感到压力骤减。
沈万三从未想过，一人之勇竟能恐怖如斯！
他原以为史书所载“以一敌百”“万军取首”不过是夸大之词。
在他过往的见识中，最强者也不过以一敌十。
可今日，朱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原来世间真有这等无双猛将！
战马如破浪之舟在人群中疾驰，密密麻麻的流贼竟无一人能阻其分毫。刀光泼洒间，凡近身一丈者，非死即伤。
黑脸贼首连连后退，朱慕却步步紧逼，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贼首并非庸手，此刻却连与那少年交锋的勇气都荡然无存，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但这终究是痴心妄想。
当朱慕距他仅剩五六步时，前方的流贼彻底崩溃，哭嚎着四散奔逃。
贼首也想逃，可他往日引以为傲的魁梧身躯，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朱慕冷眼睨视，左手轻抖缰绳，骏马如离弦之箭疾冲而出。
马似追风！
刀若霜雪！
贼首的脖颈瞬间化作血泉喷涌，头颅滚落在地，又被慌不择路的流贼一脚踢飞。
……
江心处，一艘巍峨楼船正缓缓驶向对岸。
这艘巨舟极尽奢华，甲板上亭台错落，假山叠翠，恍若将江南园林搬进了碧波之中。
木亭内，一位身着绿衫的少女轻抚琴弦，柔声吟唱：“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歌声清甜灵动，透着天真烂漫。
绿衫少女身后，方方正痴痴望着亭边的朱慕，眼中满是仰慕，只觉得他越看越俊朗。
至于坐在朱慕身旁的沈万三？
她压根没注意。
圆圆低着头，不敢抬眼，心中对朱慕仍有畏惧，尽管他曾救过她。
“如此说来，朱慕兄弟打算在金陵安家？”沈万三笑道，“巧了，我在金陵有处宅院，虽不算大，但容纳二十余人绰绰有余。宅中仆役、家具一应俱全，朱慕兄弟可直接带人入住。”
“拎包入住？倒是方便。不过赠予就不必了，我愿买下。”朱慕笑容温和，与先前持刀策马的凌厉判若两人。
“拎包入住？”沈万三细细品味，赞道，“妙语！”随即正色道：“朱兄弟莫非瞧不起我？你救我一命，区区宅院算什么？难道我沈万三的命还比不上一座宅子？”
“沈兄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那伙人本就是冲我的马而来。”
沈万三再三坚持，朱慕仍婉拒。无奈之下，沈万三只得让步：“朱兄弟高义。若执意要买，这价钱须由我来定——就一两银子吧。”
朱慕哑然失笑，这与白送无异。他正要再推辞，沈万三抢先道：“朱兄弟，一座宅子对我而言不值一提。你救我性命，总该让我略表心意。若再推辞，便是瞧不起我这个兄长了！”
朱慕只得拱手应下：“既如此，小弟愧领了。”
沈万三喜道：“对了，朱小兄弟可有表字？你我以字相称，更显亲近。”
朱慕暗忖疏忽，往日所交多是乡野之人，除徐达这般祖上显赫的，谁会有表字？许多人连正经名字都没有。如今到了江南，交际不同，是该起个字了。
不过眼下倒也不急……
他心思电转，口中答道：“俺尚未及冠，未有表字。沈大哥唤我小武便好。”
“好，小武。你也别叫我沈大哥了，唤我仲荣吧。”
“仲荣。”
“小武。”
二人相视一笑，顿觉亲近许多。
江上舟行。
这艘大船乃沈万三私家所造。
朱慕原本还在担忧渡江时可能遭遇官兵盘查，如今这些顾虑都已烟消云散。
沈万三告诉他，从苏州到金陵再到定远，沿途的官兵和水军都已打点妥当。他们的人和货物，绝不会受到任何盘查。
次日清晨。
在船上用过早饭的朱慕独自走上甲板。
或许是离乡之故，望着滔滔江水奔流不息，他的思绪纷飞——
他在想，这蒙元的统治何时才能终结？
他在想，自己究竟是该辅佐三哥登上帝位，还是该自己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他在想，历史上三哥朱元璋曾创下的伟业，自己能否做到，甚至做得更好？
他在想，若自己夺了天下，又将如何治理？
他在想，自己和三哥最终是否会反目成仇？
……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翻涌，令他心绪难平。
他默默凝视着滚滚江水，暗想这长江之水不知始于何时，又将终于何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流淌，仿佛亘古不变，而世间却已沧海桑田。
人生不过短短百年，何必思虑太多？只要不留遗憾便好，待走到那一步时，本心自会指引他做出选择！
豁然开朗之际，他忍不住仰天长啸，随即朗声吟道：“滚滚江水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往事，都付笑谈中。”
“好！”
一阵掌声从上方传来。
抬头望去，只见栏杆处探出四个脑袋。
喊“好”的是沈万三。
鼓掌的是方方。
圆圆依旧红着小脸。
沈玉莲则怔怔望着他，眸中情意绵绵。
这姑娘莫非对我有意？
朱慕微微一笑。
…………
光阴似水，转瞬即逝。
转眼已是至正十二年。
金陵城，半闲堂。
半闲堂六年前在金陵开业，甫一开张便轰动全城，因其售卖之物皆是世间罕见。
如纤毫毕现的水晶镜，如芬芳馥郁的白玉香皂，如晶莹剔透的水晶器皿……
半闲堂的老板名为朱慕，传闻与江南首富沈万三交情匪浅，还娶了对方的妹妹。
若无沈万三广阔的人脉与商路，半闲堂的稀罕之物绝无可能在短短数年间畅销南北。
此刻，半闲堂后院，朱慕与沈万三正品茶闲谈。
“妹夫，你那水晶宫今晚就要开门迎客了？”沈万三满脸好奇地询问。
他对这座水晶宫一直充满疑惑，朱慕始终守口如瓶，只说会让人大开眼界。工地四周被布幔围得严严实实，工匠们也严禁与外人接触，整个金陵城都在猜测其中的奥秘。
水晶宫坐落在秦淮河畔，造型如同一朵盛开的梅花，五座副楼环绕着 主楼。每天经过的船只都能目睹它飞速拔地而起，这般建造速度令人惊叹。朱慕采用了钢筋水泥的浇筑技术，去年刚“发明”的水泥正好派上用场。
直到这天傍晚，遮挡视线的布幔终于被撤下，整座建筑展现在世人面前。五座风格迥异的高楼巍然矗立，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的外墙——大面积的玻璃幕墙在灯火映照下熠熠生辉，宛如传说中的龙宫。
聚宝楼专营 ，汇集了古今各类玩法，配合新颖的服务模式，注定成为江南富豪挥金如土之地。
玉兰楼是座剧院，融合了现代舞台与传统茶楼的设计。 舞台将上演戏剧、评书，以及朱慕仙泉池打造顶级洗浴体验，装潢采用现代豪华风格，陶瓷铺就的地面与墙面，舒适的浴袍与木屐，还有俏丽的侍女端茶送点，彻底颠覆了传统澡堂的印象。
至味楼堪称美食天堂，南北风味俱全，更有西域与罗马的异域佳肴，满足食客猎奇之心。
百乐门则开创了舞蹈新风尚，除了传统歌舞，还引入了交谊舞、爵士舞等新鲜玩法。至于那些更大胆的舞种，能否被时人接受，尚待观察。
而顶层的天上人间，则是专为权贵打造的高端会所，集五楼精华于一身，更显尊贵气派。
夜幕降临，水晶宫灯火辉煌。
金陵城的权贵名流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