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乔月几乎竖着耳朵,捕捉着窗外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当那熟悉的、极轻的、如同约定暗号般的叩击声终于在窗棂上响起时,她几乎是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扑到窗边。
“姜天辰!”她急急地打开窗户,甚至没来得及注意姜天辰今日似乎比往常来得稍晚一些,周身的气息也比平日更添了几分战场归来的冷冽与肃杀,“你终于来了!昨晚有刺客!”
姜天辰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迅速扫过,确认她安然无恙,紧绷的下颌线条才微微放松,沉声道:“我知道。玄衣卫昨晚追出去,只截了一片衣布。”
“……”
乔月一愣。
难道昨晚除了她哥乔江白带人追击之外,姜天辰的人也参与了?
她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怀疑姜天辰是否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暗中保护。
先前,姜天辰确实给她留了一名玄衣卫,但乔月觉得他身边更需要得力人手,几天后便寻了个理由将人还了回去。
当时姜天辰并未多言,乔月便以为自己是“净身出户”,再无特殊保护了。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难道自己身边一直有玄衣卫在暗中守护?
可昨晚她吓得半死,差点以为要小命不保的时候,怎么没见人出手相救?就等着最后追人?乔月想到这里,心里顿时觉得委屈了,腮帮子不自觉地微微鼓起。
姜天辰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失笑道:“你不要玄衣卫护卫,我便收回了,可没有暗中再给你派人手,更没有在你被刺客,袖手旁观!”
“昨晚不过是恰有玄衣卫在附近街巷执行其他任务,听到乔江白带人追捕刺客的动静,顺道跟上去查看了究竟而已,不是我放人在你身旁监视你!”姜天辰解释道。
完全说出她想法?!乔月觉得……
姜天辰每每都跟有读心术似的,平时她刚刚在肚子里想着,姜天辰就说出口。
姜天辰唇角微不见地勾了勾,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黑色的布料。
咳咳,乔月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姜天辰还真的有读心术的!而且,只读她的心声的!
姜天辰手中布料,似乎是被人强行撕裂的衣角,上面沾染着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还隐隐散发出一股极淡的、却让人极不舒服的阴冷腥气。
乔月接过那块布料,那诡异的腥气让她忍不住皱了眉,还下意识地想捂住鼻子。
但她立刻想起更重要的东西,连忙从袖中取出那枚玄铁令牌,递到姜天辰眼前:“这个!是那个刺客掉在我房间里的!你看这个图案!”
姜天辰接过令牌,指尖触及其冰凉的质地。
他掂量了一下令牌的重量,眉头微蹙,语气带着探究:“蟒蛇图腾……这是什么江湖组织或者秘密势力的标识吗?”
目光落在中央那狰狞盘绕的蟒蛇图腾上,他似乎并未立刻联想到皇室。
“哪儿是什么江湖组织?”乔月撇撇嘴,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跟他解释。
要不要直接告诉他,这很可能就是二皇子姜朗渊麾下那支名为“蛇影”、比敌军更加残忍狠毒的暗卫队伍?
在央乾国破的那段血色记忆里,“蛇影”屠城时的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她后面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见姜天辰盯着那令牌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周身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息瞬间冰寒刺骨,仿佛连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名字:“姜、朗、渊……”
“你也知道这令牌和姜朗渊有关?!”乔月又惊又喜,没想到他也早就注意到了蛇影暗卫和二皇子。
然而,下一秒,姜天辰脸上的厉色却如同潮水般退去,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淡淡地道:“不知道。只是猜测,能用蟒纹,非亲王皇族不敢僭越。”
乔月:“……”
她看着姜天辰突然的冷锐,以及瞬间收敛的情绪,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那一瞬间的冰寒杀意,绝对不可能是她的错觉!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而且事关重大,以至于他下意识地想要掩饰?!乔月是这样想的。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窗外月色清冷,映照着姜天辰轮廓分明的侧脸,也映照着乔月那张精致的脸庞,以及清澈中充满疑惑的眼神。
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在两人之间传递,最终静静地躺在桌面上,上面的蟒蛇图腾在烛光下显得愈发狰狞。
二皇子姜朗渊为何深夜潜入乔月闺房?他究竟想找什么?
又想干什么?而他们,又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
姜天辰眼神幽深如古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他既然已经出手,便绝不会轻易罢休。与其被动等待,时时提防,不如……主动设局,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乔月眨眨眼,带着求知欲望向他,“具体要怎么做?”
姜天辰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令牌上,思路清晰:“他丢了如此重要的令牌,必定心急如焚,会想方设法找回。而在他寻找令牌的同时,也绝不会放弃他原本的目标——你房间里那样他想要的东西。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故意放出风声,让所有人都知道昨晚乔府进了贼,而且贼人不小心落下了一枚刻着蟒蛇的令牌?”乔月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
“对。所以……”姜天辰转过头,深邃的目光直视乔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现在,是需要本王派人保护了吗?”
“当然要!谁知道乔府内有没有被渗透?”乔月毫不犹豫地点头,心里暗暗补充:除了你,就是你那些神出鬼没的玄衣卫我都还真不敢完全放心!
听到乔月心声的姜天辰的耳根,微不可见地红了红:“姜朗渊丢了至关重要的令牌,以他的性格和处境,行动只会更快。不在今夜,就在明晚,他必定会再次前来。”姜天辰语气笃定,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了望月色,“这两日,我歇在你屋顶。”
话音刚落,不等乔月反应,他身形一晃,如同暗夜中的鹰隼,轻飘飘地便跃上了屋檐,动作流畅无声,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
乔月仰头望着那高高的屋顶,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啊!
忍不住幻想:假如我穿越过来,不是顶着这“乌鸦嘴”和脆皮身板,而是从小苦练武功,现在是不是也能这样飞檐走壁,潇洒自如?
她正望着屋顶出神,忽然觉得腰间一紧,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
竟是姜天辰去而复返,一个起落间,拦腰将她轻轻一带,在她低低的惊呼声中,已然将她稳稳地带上了屋顶。
夜风微凉,吹拂着两人的衣袂。
乔月站在倾斜的屋瓦上,下意识地低头望了望地面,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心跳加速,手脚都有些发软。
好高!她恐高啊!
乔月回身就紧紧抱住姜天辰劲瘦的腰身,姜天辰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有如此举动,挺拔的身躯骤然一僵,浑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
少女温软的身躯毫无缝隙地贴靠过来,隔着薄薄的衣料,甚至能感受到她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幅度,以及……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初雪融水般的清雅气息。
他常年握剑、沉稳如山的手,此刻竟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莫名发烫。
夜风吹拂,他却觉得耳根处不受控制地迅速泛起一股热意,并且又迅速向颈侧蔓延。
幸好夜色深沉,遮掩了他这片刻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