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一部分的终局与星火
赵祯那份关于设立“编修书局”的“恳请”,如同他预期的那样,在沉寂数日的朝堂与后宫,激起了一圈不大不小的涟漪。
可以想见,当这份既符合儒家“勤政爱民”口号,又夹杂着“数据”、“图表”、“标准化”等新奇概念的奏请,摆在太后刘娥和几位辅政大臣案头时,会引起怎样的讨论和猜度。
紫宸殿的朝会上,气氛微妙。没有人直接提及皇帝这份“不务正业”的请求,但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审视。赵祯端坐御座,旒珠下的目光平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充满求知欲、试图将书本知识付诸实践的少年君主,而非一个心怀叵测、意图揽权的阴谋家。
他能感觉到来自御帘之后那道沉静却极具分量的目光,也能感觉到下方臣工们或好奇、或疑虑、或不以为然的眼神。
争论主要在政事堂内部进行。据说,以吕夷简为首的保守派认为,皇帝年少,当以修身养性、学习经典为主,此等实务琐碎,非人主当务之急,且易分心。而宋绶等人则觉得,皇帝愿意接触实务,体察民情,其志可嘉,若能加以正确引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比沉迷享乐或虚无的“格物”要强。双方争执不下。
最终的决定权,依旧掌握在垂帘的刘太后手中。
在奏请递交后的第五天,慈元殿终于传来了回音。并非在朝会上公开宣谕,而是太后身边那位地位尊崇的女官,再次亲临福宁殿。
“太后娘娘懿旨,”女官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陛下心系政务,体恤民情,欲以编书之形式厘清实务,其志可嘉,准奏。”
赵祯心中微微一松,但知道必有后文。
果然,女官继续道:“然,陛下冲龄践祚,学业为重。故,此‘书局’之设,需依以下章程:其一,局址设于崇文院内偏殿,便于陛下往来经筵时顺道处理,不另设衙署,不增派员额,所需人手,由翰林院及馆阁现有人员中酌情调用。其二,所编书册图表,需按月呈送慈元殿及政事堂审阅,不得擅自刊行或下发。其三,陛下于此局投入之精力,每日不得超过一个时辰,以免耽搁圣学。”
三条章程,条条都透着太后的老辣。限定地点(在她和文官体系眼皮底下)、限定人手(不让他安插自己人)、限定成果流通(完全掌控)、限定时间(确保主业不受影响)。这等于给赵祯套上了一个精致的枷锁,允许他玩这个“过家家”的游戏,但所有的规则都由她来定。
这结果,比赵祯预想中最坏的情况(直接驳回)要好,但距离他期望的自主权相去甚远。不过,他本来也没指望一步登天。这个被严格限制的“书局”,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一个合法的、可以公开接触和处理信息,并能以此为掩护,进行更多隐秘活动的“安全屋”。
“儿臣,谨遵母后懿旨,谢母后成全。”赵祯恭敬地行礼,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少年人得到允许后的欣喜与感激。
女官微微颔首,完成了使命,转身离去。
消息很快传开。朝野上下对此反应不一。多数人将其视为少年天子一时兴起的玩闹,并未太过在意。只有少数有心人,如范仲淹,在听闻此事后,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觉得这位新君的行事,总是透着一股不同于常理的味道。
无论如何,赵祯总算在太后划定的牢笼里,为自己争取到了一块极其微小,但确实存在的活动空间。
第一部分的故事,就在这看似妥协,实则暗藏新生的局面中,缓缓落下了帷幕。
终局盘点:
生存与立足:赵祯成功度过了登基初期的身份危机和信任危机,虽然权力依旧被架空,但至少站稳了脚跟,初步适应了皇帝的身份和宫廷的生存法则。
挫败与警示:“锅气”改革受挫,秋月被调离,身边眼线密布,让他深刻认识到太后掌控力的强大和自身的弱小,迫使他改变了激进冒失的策略。
转机与布局:借“格物致知”之名,他成功制作出香皂,并以此为契机,巧妙处理了崔白和柳永的事件,初步展现了借力打力、引导舆论的手腕。
班底初建:在福宁殿内部,他通过观察和考核,初步筛选并开始培养兰儿(技术执行)、小桂子(内务管理)、双喜(信息收集)等核心宫人,建立了最基础的“星火”内核。
破局之始:以退为进,主动请求设立被严格监管的“编修书局”,看似屈服于太后规制,实则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合法且相对安全的平台,为后续的信息收集和人才接触打开了第一道缝隙。
夜幕再次降临,福宁殿内烛火通明。
赵祯站在殿门口,望着庭院中如水的月色。他的身影依旧单薄,但眼神却比刚穿越时坚定了许多,也深邃了许多。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第一部分的挣扎求生告一段落,接下来,他将利用这个来之不易的“书局”作为掩护,在更广阔也更危险的舞台上,播撒他的“星火”。
他轻轻摩挲着袖中那块兰儿最新呈上的、带着淡淡草药清香的润肤膏样品,低声自语,又像是立下誓言:
“母后,您给的这个笼子……朕,暂且住下了。但您放心,朕不会永远只做一只,只会学舌的笼中雀。”
(第一卷《陛下,请自重!》,第一部分【灵魂错位,朝堂惊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