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东王府,林阳与高杉晋作握手结盟后,太平军的两把无形却锋利的匕首,已悄无声息地磨砺出鞘,指向了日本列岛腹心与南端。
……
夜幕下的江户城,万家灯火与寂静的护城河勾勒出德川幕府二百六十余年统治的沉重轮廓。
夜色如墨,江户城西那座荒废神社的屋脊上,陈小花仿佛已与这片黑暗凝结成了一体。紧贴曲线的黑色潜行服吸收了每一缕多余的光,她静伏的姿态犹如雕塑,唯有那双眼睛在阴影中偶尔流转的微光,透出刀锋般的锐利。
她身后,黑鸦“夜枭”小组的十名成员以同样的沉寂融入这无边暗色。他们是黑鸦小队最锋利的爪牙,是经过无数次生死淬炼的杀戮机器。呼吸被压至最低,连胸膛的起伏都几不可察——若非如此,在这幕府中枢戒备森严之地,任何一丝生命气息的外泄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今夜的目标,是三颗足以撬动时代天平的头颅:因“风寒”幽居西之丸、实则深陷惊惶的第十四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家茂,以及正在评定所密室中筹划着镇压大业的两位老中——板仓胜静与阿部正弘。斩断此三人,便是斩断了此刻摇摇欲坠的江户幕府最核心的神经。
“头儿,内线确认,目标今夜皆在城内。”
骨传导耳机里传来的低语清晰而冷静,
“家茂所在西之丸护卫增加了一倍,板仓与阿部处护卫相对松懈,但院落结构复杂,迷宫一般。”
“按预定案,分两组行动。”
陈小花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出,
“一组随我,目标西之丸,主攻德川家茂。二组由‘夜猫’率领,目标评定所,清除板仓与阿部。记住,不恋战,不留痕。”
“明白!”
子时三刻,乌云吞没了最后一弯月牙,天地沉入最厚重的黑暗。人最困倦,夜最深沉。
西之丸外,交班完毕的旗本武士拖着疲惫的步伐远去,数道黑影几乎贴着地面射出,特制的飞爪勾住墙檐,吸附装备让攀登无声无息,犹如一群真正的夜鸟滑过高墙,落入庭院的阴影怀抱。他们避开灯笼光晕,紧贴墙根、檐下、树影,动作轻灵得连苔藓都未曾碾碎。
陈小花亲自潜至寝殿外廊。纸窗内灯火昏黄,压抑的咳嗽断续传来。两名持刀武士立于廊下,刀刃映着微光,但长时间值守的麻木已让他们的眼神失去了焦点。
“嗤——嗤——”
两声细微到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机簧轻响,来自陈小花侧后方。两支吹针破空,精准没入武士颈侧。针尖淬着的剧效麻药瞬间侵入血液,两人瞳孔骤然放大,却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便软倒下去,被黑暗中伸出的手稳稳拖入角落。
陈小花如一片落叶飘至门前,细如发丝的工具探入门缝,精巧地拨开门闩。身影一闪,她已置身屋内。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年轻的将军裹在被褥中,眉头紧锁,面容憔悴,床边矮几上的药碗已凉,那柄华美胁差更像是一件无助的装饰。
她的目光如扫描般掠过房间每一个角落:天花板、壁龛、被褥褶皱、地板缝隙……确认没有任何埋伏或机关后,她一步踏前,左手如铁钳般捂住德川家茂的口鼻,彻底压灭任何惊呼的可能;右手反握的匕首则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地吻上颈侧动脉。温热的液体涌出,德川家茂的身体剧烈一颤,双目在极度惊恐中圆睁,最后映入眼帘的,唯有那双近在咫尺、寒如万古深潭的眼眸。
几乎就在她得手的同一刹那——
“咕呜——咕呜——咕——”
评定所方向,传来三声惟妙惟肖的夜枭鸣叫,两短一长,正是“利爪已断”的暗号。
“撤。”
陈小花的命令道。
黑影们再次融入建筑与巷道交错的黑暗脉络,他们沿预设的“幽影”路线疾行:翻越无人看守的仓库屋顶,穿过早已干涸的暗渠,利用夜风摇动树影的掩护掠过街角……行动快如鬼魅,却又静如深水。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
西之丸昏迷的武士被换岗同伴发现,惊恐的尖叫撕破黎明前的死寂。紧接着,德川家茂、板仓胜静与阿部正弘被割喉的尸体曝光,血腥气与绝望瞬间引爆了江户城的心脏。
凄厉的警钟疯狂撞响,火把的光亮慌乱地撕扯着夜幕,武士们奔跑、嘶吼、刀剑出鞘的铿锵声响成一片,整个幕府中枢像被捣碎的蚁穴,陷入前所未有的狂暴与混乱。命令无人下达,调度彻底瘫痪,恐惧以惊人的速度在每一个守军心中蔓延。
而此刻,陈小花与她的“夜枭”,早已在数十条街巷之外,如同从未存在过的幽灵,消失在这座庞大城市最深最暗的褶皱里。只留下身后群龙无首的权力巨兽,在渐渐泛白的天光下,发出沉重而绝望的喘息。
……
几乎与黑鸦在江户行动的同时,九州南端,萨摩藩鹿儿岛湾外,夜色笼罩的海面上,几艘没有任何灯火、形制低矮迅捷的“海蛟”级特战突击艇,正如同真正的深海蛟龙,悄然破开微浪,驶向白天刚遭受飞艇轰炸、依旧弥漫着焦糊与恐慌气息的鹿儿岛海岸。
曾晚妹屹立在为首突击艇的艇首,海风将她束起的长发吹向脑后,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她身上不再是往日的劲装,而是与黑鸦类似的黑色潜水作战服,只是臂章上绣着狰狞的蛟龙图案——那是深入骨髓的杀气与骄傲。身后,三十名蛟龙突击队最精锐的队员肃立,沉默地检查着手中的微声冲锋枪、水下弩箭、爆破器材以及贴身的冷兵器。他们呼吸平稳,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锋,每一寸肌肉都在暗夜中积蓄着爆发的力量。
他们的任务,与黑鸦在江户的斩首不同,是制造最大程度的混乱与恐慌,彻底瓦解萨摩藩残存的有组织抵抗意志,并伺机清除萨摩强硬派的核心人物。
“登陆点确认,西南侧‘硫磺谷’滩涂,那里崖壁陡峭,守军认为无法登陆,防御最弱。”操舵的队员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浪花声吞没。
“很好。”
曾晚妹点头,
“记住,优先目标:岛津久光、小松带刀、萨摩炮台残余指挥所、主要武家仓库。行动要猛,要快,要狠,让萨摩人记住这个流血的夜晚,让他们从心里害怕再举起刀!”
突击艇在接近到某个临界距离时,彻底关闭了引擎,仅依靠惯性悄然滑向漆黑的海岸。海面只留下几道几乎无法察觉的尾迹,迅速被夜色抚平。在距离滩头尚有百余米时,曾晚妹第一个无声地打了个手势。队员们如同训练了千百次那般,如同下饺子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刺骨的海水,迅速激活背上的小型水下推进器,配合脚蹼,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水线,迅捷而诡秘地向岸边潜去。
硫磺谷果然名不虚传,崖壁近乎垂直,怪石嶙峋如獠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硫磺味。但这地形对普通人而言是天堑,对蛟龙队员却如坦途。特制的吸盘手套与高强度的攀岩工具让他们如同真正的壁虎,在湿滑的岩壁上迅速移动,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崖顶上,寥寥几名被派到此地了望、却因白日惊魂而心神不属的萨摩哨兵,尚未察觉死亡已至喉间,便被从崖边猛然探出的手捂住口鼻,冰冷的匕首或绞索瞬间夺去了他们的生机。
登上崖顶,鹿儿岛城的惨状在惨淡的月光下更显清晰。视线所及,尽是断壁残垣,未熄灭的余烬像地狱睁开的眼睛,在风中明灭。空气中除了硫磺味,更浓重的是焦糊、血腥与绝望混合的气息。曾晚妹深吸一口气,那不是享受,而是在确认战场的气息。她迅速打出几个复杂的手势,队伍立刻无声地裂变为四支精干小队,如同四把淬毒的匕首,朝着不同目标疾射而去,融入建筑的阴影与废墟的裂隙中。
曾晚妹亲自带领第一小队,目标直指岛津久光的临时居所。根据内线情报与白日飞艇的侦察确认,这位萨摩藩的实际主宰在白天那场从天而降的浩劫后并未远逃,反而搬进了鹿儿岛城边缘一处相对隐蔽、但据说防御更为森严的别邸,试图在混乱中稳住阵脚,维系最后的权威。
别邸外围,萨摩武士的数量明显增多,灯笼的光晕在夜风中摇曳,映照出一张张紧绷、惊惶却又强自镇定的脸。他们的警惕性很高,不断巡视,但眼神中的恐惧与疲惫破坏了整体的协调,队形之间存在着细微的、致命的脱节。曾晚妹小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利用每一片阴影、每一处转角、甚至敌人视线交替的瞬间缝隙,鬼魅般向内渗透。微声冲锋枪短促的点射、弩箭离弦时几乎听不见的微响,成了外围哨兵生命终结的丧钟,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软倒,甚至来不及发出警报。
就在小队如手术刀般切入,接近核心主屋时,意外发生。一队大约七人的巡夜武士恰好从回廊另一端转过拐角,灯笼的光毫无预警地泼洒过来,双方在不足十步的距离上骤然照面!
“敌——”
为首的武士瞳孔骤缩,惊呼刚刚冲出喉咙一半。
曾晚妹没有一丝犹豫,她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身影在灯笼光下一闪而没,下一瞬已切入武士群中。手中那把特制的短柄渔叉——既是水下武器,也是陆上凶器——划出一道简洁而致命的弧线,金属锋刃在微弱光线下甚至没有反光,便已精准地割开了两名武士的咽喉。鲜血喷溅的嗤响被同时响起的、经过消音的密集“噗噗”声掩盖。
她身后的队员在照面瞬间已默契开火,微声冲锋枪在极近距离喷吐出短促的火舌,子弹如同毒蜂般钻入剩余武士的身体,将他们打得踉跄后退,撞在廊柱上,颓然倒地。整个交火过程不过十数秒,枪声被武器本身和建筑物层层削弱,在远处传来的零星混乱声响与风声掩盖下,并未引起大规模骚动。
然而,这短暂而激烈的杀戮终究惊动了屋内。主屋方向传来器物翻倒和急促的呼喝声。紧接着,侧门被猛地撞开,数名衣着相对精良、眼神狂热的亲信武士簇拥着一个穿着深色羽织、头发花白的老者仓皇冲出,径直冲向院落中备好的马匹——正是岛津久光。
“上马!快!”
一名武士嘶吼着,将岛津久光往马背上托。
曾晚妹怎容猎物就此脱逃。她早已在冲出回廊时便锁定了目标。身影在废墟间几个起落,迅速拉近距离,在岛津久光即将被推上马背的刹那,她单膝跪地,举枪,瞄准,扣动扳机——动作一气呵成。“砰!”一声略显沉闷的枪响,并非射人,而是射马。子弹精准地钻入那匹骏马的前腿关节。
战马发出凄厉的悲鸣,轰然跪倒,将刚刚爬上马背的岛津久光狠狠摔落尘埃。
“主公!”
“保护主公!!”
亲信武士们目眦欲裂,嚎叫着拔出刀,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扑向曾晚妹和她逼近的队员,试图用血肉之躯拖延时间。这是最决绝也最无用的困兽之斗。曾晚妹眼神冰冷如霜,面对劈来的刀光不闪不避,反而揉身直进。渔叉格开一记直劈,短刀自肋下诡异刺出,没入一名武士的心口。她身形旋转,渔叉的倒钩带出另一名武士的肠子。配合着队员精准而高效的点射,这最后几名死忠武士在不到一分钟内便全部变成了地上的尸体,鲜血迅速在庭院地面洇开。
曾晚妹踏过血泊,走到挣扎着试图爬起的岛津久光面前。
老者脸上沾满尘土与血污,眼中交织着惊怒、恐惧与难以置信的屈辱。曾晚妹没有任何对话的兴趣,战斗中的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她一脚踏在岛津久光的背心,将其牢牢踩住,手中那柄沾血的渔叉抬起,冰冷的锋尖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幽光,对准其后颈。手臂发力,渔叉狠狠刺下!锋利的尖刺穿透皮肉,切断骨骼,直达要害。岛津久光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旋即彻底瘫软,这位曾叱咤风云、推动萨摩走向对抗中央的强藩领袖,就这样无声地死在了自家别邸的血污之中。
几乎与此同时,鹿儿岛城各处,其他小队的行动也纷纷开花结果:
第二小队潜行至一处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附近,透过望远镜确认了正对着地图焦急咆哮的小松带刀。狙击手在两百米外的残垣断壁后屏息,扣动扳机。小松带刀应声倒地,额头上一个精准的血洞,他试图组织的零星反击尚未开始便胎死腹中。
第三小队如同幽灵般摸到了白天未被完全摧毁的一处炮台残余指挥所。里面仍有人员试图修复通讯。爆破手安置好高能炸药,设定延时,迅速撤离。数秒后,一声远比枪声猛烈的巨响震撼了那片区域,指挥所连同里面的人员和设备一起被炸上了天,火光冲天而起。
第四小队则针对性地袭击了萨摩藩几处储存武器、粮食和金银的重要武家仓库。他们用燃烧弹和炸药引燃了这些目标,熊熊大火再次映红了鹿儿岛城的夜空,与白日的轰炸余烬遥相呼应,吞噬着萨摩藩最后的战争潜力与抵抗信心。
完成主要刺杀与破坏目标后,蛟龙队员们没有丝毫恋战。按照预定计划,他们化整为零,又以小组为单位,开始像致命的病毒一样在鹿儿岛城内扩散,进行第二阶段的“混乱制造”。他们袭击惊慌失措的兵营,在哨所外打冷枪,点燃马厩释放战马,甚至故意在不同方向制造爆炸和枪声,让本就陷入指挥瘫痪的萨摩藩兵无法判断袭击者的数量和主攻方向,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自相践踏,恐慌如同暴发的瘟疫般在幸存的守军和平民中疯狂蔓延。
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来临,萨摩藩兵在高级武士的嘶哑催促下,终于勉强集结起一些规模较大的队伍,开始像梳子一样梳理城区,进行大规模搜捕时,曾晚妹和她麾下的蛟龙队员们,早已沿着精心规划的撤离路线,无声无息地撤到了硫磺谷崖下。
接应的突击艇如同准时赴约的幽灵,悄然浮出水面。队员们迅速登艇,引擎在远离海岸后才低沉启动,乘着最后的夜色,驶向茫茫大海,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与渐渐升腾的海雾之中。
留给萨摩藩的,只有满地的尸体、冲天的火光与浓烟、核心领袖与大批骨干的毙命、至关重要的仓库化为灰烬、以及深入骨髓、足以击垮最后斗志的恐惧与无力。这个流血的夜晚,成为压垮萨摩藩抵抗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所谓的“强藩脊梁”,在这一夜被“蛟龙”彻底碾碎。
双刃合璧,乾坤震动。
翌日,当阳光再次照耀日本列岛时,两个爆炸性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开:
江户幕府将军德川家茂遇刺身亡,首席老中板仓胜静、阿部正弘遇刺身亡,幕府中枢瘫痪,陷入前所未有的权力真空与混乱。
萨摩藩主之弟岛津久光、家老小松带刀毙命,藩内多处要害遭袭,损失惨重,主战派势力遭受毁灭性打击,残余势力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