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城外,黑鸦小队驻地。
曾晚妹一边吃着林阳给她准备的炸鸡腿,一边仔细擦拭着手中那支加装了消音器的乌兹冲锋枪。几名队员正在不远处低声交流着任务细节。
“头儿,东王这次让找的人,名字倒普通,可这湖南地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捞两个人跟大海捞针似的。”
一个脸上带疤的老队员嘟囔道。
曾晚妹头也没抬,不容置疑的嘟囔道:
“东王说有,那就一定有。天父启示,从无虚言。把兄弟们散出去,重点查长沙府周边,尤其是湘潭县地界。清妖最近加税加得凶,哪里民怨大,就往哪里钻。茶馆酒肆、炭窑矿洞,都去听听风声。”
她说完一抹嘴,利落地将枪械组装完毕,咔嚓一声上膛:
“记住,东王要的是活人,是能带兵打仗的将才,不是尸体。都机灵点,遇到麻烦,老规矩,发信号,别硬碰。”
“是!”
几名队员低声应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散入山林,向着北方潜行而去。
曾晚妹自己也带着两人一组,换上粗布衣裳,抹黑了脸,扮作逃荒的流民,混入了北上的零星人流。
……
数日后,湖南湘潭县境。
天色阴沉,闷热无风。通往县城的小道上,尘土飞扬。曾晚妹和两名队员低着头,步履蹒跚,混在一群面黄肌瘦的逃难百姓中。耳边充斥着的,是人们对官府催粮逼税、抓丁拉夫的咒骂和哭诉。
“天杀的狗官!去年旱灾颗粒无收,今年哪来的余粮交‘剿匪捐’!”
“王老五家的小子,才十五岁,就被硬拉去当团练了!”
“听说西边陈家庄更惨,陈老煤工家因为交不出捐,闺女被抢了,人也被打个半死,他侄儿差点没了命……”
“陈老煤工?”
曾晚妹耳朵微微一竖,放慢了脚步,凑近那几个唉声叹气的农民,
“几位老伯,刚才说的陈老煤工,可是叫陈承瑢?”
一个老汉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女娃子,你打听这个做啥?”
曾晚妹立刻装出一副凄苦表情:
“不瞒老伯,我……我有个远房表叔好像就在那边挖煤,也叫这名,好久没音信了,我娘让我来寻寻……”
或许是看她年纪小,又是个女娃,老汉戒心稍去,叹了口气:
“造孽啊……就是陈承瑢家。前几天官差来,把他家抢了个精光,闺女拉走了,他和一个半大侄儿被打得只剩一口气。后来……后来好像听说他们伤没好利索,就咬着牙往南边去了,说是……说是要去找条活路。”
曾晚妹心中一动。看来东王启示的这两人,果然存在,而且正朝着太平军的方向来了!
她正要细问往南具体走了哪条路,前方突然一阵骚乱。只见一队清兵设了卡子,正在粗暴地搜查过往行人,稍有迟疑或看不顺眼的,便被拳打脚踢,甚至捆在一旁。
“快!把东西藏好!”
曾晚妹低声对同伴道,三人迅速将短枪和零碎物品塞进满是破洞的包袱最底层。
队伍缓慢前行,终于轮到了他们。一个满脸痞气的清兵小头目斜着眼打量曾晚妹:
“哟,这丫头片子,细皮嫩肉的,不像逃荒的啊?打哪儿来?包袱里装的什么?”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她的包袱。
曾晚妹下意识地一缩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小动作却激怒了清兵:
“娘的!还敢躲?肯定藏了违禁的东西!给我拿下!”
旁边几个清兵立刻围了上来。两名黑鸦队员肌肉绷紧,手悄悄摸向身后。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小道旁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清兵们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谁?!滚出来!”
小头目厉声喝道。
只见树丛晃动,一个脸色苍白、头上还裹着渗血破布的中年汉子,在一个瘦弱少年的搀扶下,踉跄着走了出来。两人衣衫褴褛,满身尘土,但那少年却紧紧握着一根削尖的木棍,眼神像受伤的小狼一样,死死盯着那些清兵。
“官……官爷,我们是逃难的,我叔侄俩……这就走,这就走……”
中年汉子虚弱地说道,正是陈承瑢。他试图拉着少年低头绕过卡子。
那清兵小头目却嘿然一笑,拦住了去路:
“逃难的?我看不像!瞧这小子眼神凶的,别是长毛的探子吧?捆起来!”
少年正是陈玉成,他闻言猛地抬起头,握紧了木棍,就想要拼命。陈承瑢死死按住他。
曾晚妹看在眼里,心中已确定了大半。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过去一把抱住陈玉成的胳膊,对着清兵哭喊:
“军爷!军爷行行好!他们是我哥和我叔!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找亲戚的,路上遭了土匪,东西都抢光了,我叔还被打伤了……呜呜呜……”
她哭得情真意切,眼泪鼻涕一把抓,顺势把满脸煤灰往陈玉成胳膊上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玉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
清兵小头目被哭得心烦,又看这几人实在不像有油水的样子,嫌弃地挥挥手:
“滚滚滚!穷鬼!晦气!”
曾晚妹如蒙大赦,连拉带拽,拖着还在发懵的陈玉成和陈承瑢,赶紧离开了卡子。两名黑鸦队员也低头快步跟上。
直到走出老远,看不到卡子了,曾晚妹才松开手,抹了把脸,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好了,安全了。”
陈玉成这才反应过来,警惕地后退一步,举起木棍:
“你……你是谁?为什么帮我们?”
曾晚妹拍了拍包袱上的灰,歪着头打量他,虽然比自己还矮一点,但他那股狠劲和眼神里的不屈,让她觉得东王的启示果然没错。
“我?”
她笑了笑,
“我是太平天国东王麾下曾晚妹。奉东王杨秀清之命,特来搭救二位壮士。”
“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
陈承瑢叔侄二人同时惊呼,难以置信。
“正是不才!”
曾晚妹挺起胸膛,带着几分自豪,
“东王知二位受清妖迫害,家破人亡,特命我来接引。东王说,二位乃是将帅之才,当随我天国大军,诛灭清妖,报仇雪恨,共建人人有饭吃的太平世道!”
陈玉成手中的木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和自己相仿,却英姿飒爽、本领高强的少女,又想起她刚才临危不乱的机变,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和向往。原来,传说中的太平军里,连一个女孩子都如此厉害!
“东王……东王真的知道我们?”
陈承瑢声音颤抖,激动得热泪盈眶。
“天父启示,无所不知。”
曾晚妹郑重道,
“此地不宜久留,清妖耳目众多。二位若信得过我,便随我南下,去见东王!天国的大军,不日即将北伐,正是用人之际!”
陈玉成猛地捡起木棍,然后重重一拜:
“我去!我要跟着东王,杀光清狗,救我妹妹!”
陈承瑢也重重一拜:
“承瑢这条命,以后就是东王和天国的了!”
“好!”
曾晚妹一笑,
“那走吧!先去把小花救出来,计划路上我再跟你们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