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黑风隘口的断壁残垣染上一层凄艳的红。当最后一缕霞光沉入地平线，厮杀声终于暂歇，只余下重伤修士的呻吟与晚风卷过焦土的呜咽。韩烨拄着紫霄剑站在防线边缘，剑身上的血迹已凝结成暗红，顺着冰冷的剑身缓缓滴落，在脚下的灵土中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抬头望向天罗域军营的方向，那里篝火点点，如同蛰伏的野兽，正用贪婪的目光窥视着疲惫不堪的猎物。
“清点伤亡。”韩烨的声音带着战后的沙哑，却依旧沉稳有力。身旁的亲卫弟子郑云连忙应声，转身奔向各个战团的集结点。片刻后，他捧着一块记录伤亡的玉简回来，脸色凝重如铁：“阁主，我方阵亡七十三人，重伤四十六人，轻伤一百一十五人……天罗域那边，估计折损了近两百，但大多是低阶修士。”
韩烨接过玉简，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名字——有入门不久的外门弟子，也有跟随他多年的核心骨干。其中一个名字让他指尖微顿：赵虎，那个总爱吹嘘自己炼体术天下无敌的壮硕汉子，此刻却已化作防线前的一抔黄土。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在心底，沉声吩咐：“阵亡弟子遗体好生收敛，明日送回紫云阁安葬。重伤者立即送往后方疗伤，轻伤者轮换值守，不得懈怠。”
“是！”郑云领命而去，脚步却有些踉跄。连续一日的激战早已耗尽了所有人的精力，连宗灵境的修士都感到灵力运转滞涩，更别说那些金灵境、银灵境的弟子了。
凌玥带着弓箭手小队从侧翼撤下，她的白色劲装已被血污浸透，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用灵布草草包扎着，那是被天罗域修士的骨刃划伤的。她走到韩烨身边，将一壶灵泉递过去：“先喝点水吧，你已经一天没休息了。”
韩烨接过水壶，却没有喝，而是倒了些在紫霄剑上，用布巾细细擦拭。“对方的攻势比预想中更猛，尤其是那轰天炮，虽然只是低阶域器，却能精准轰击阵眼，再这么下去，防线撑不了三日。”他望着远处天罗域军营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士兵操练的呼喝声，显然是在为夜间的行动做准备。
凌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秀眉微蹙：“血煞此人果然狠辣，白天强攻不成，怕是想夜里动手。我们的弟子已经很疲惫了，若是被轮番骚扰，不出两日便会崩溃。”她顿了顿，补充道，“弓箭手小队还能再战，但灵箭消耗太大，剩下的存货只够支撑一次小规模突袭了。”
韩烨擦拭剑身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他想消耗我们？那就让他看看，地冥域的修士不是软柿子。”他将紫霄剑归鞘，转身对凌玥道，“你带弓箭手小队去后方休整，今晚的防御交给我。通知下去，所有弟子分成三班，每班值守两个时辰，轮流休息。另外，让灵阵师在防线外围布置‘惊鸿阵’，只要有人靠近，便会发出警示，同时触发迷踪雾，拖延他们的脚步。”
“那你呢？”凌玥担忧地看着他，“你已经激战了一整天，灵力消耗过半，若是夜里再有变故……”
“我没事。”韩烨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九转玄功》能快速恢复灵力，况且，我必须守在这里。”他拍了拍凌玥的肩膀，声音放缓了些，“去吧，保存实力，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凌玥还想说什么，却见韩烨眼中的坚定，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那你务必小心，有事立刻传讯给我。”说完，她转身带领弓箭手小队向后方的临时营地走去，背影在夜色中逐渐模糊。
夜幕彻底降临，黑风隘口被浓重的黑暗笼罩，只有防御阵眼散发着微弱的灵光，如同黑暗中的星辰。韩烨坐在一块巨石上，运转《九转玄功》恢复灵力，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他能清晰地听到周围弟子的呼吸声，大多粗重而急促，显然是累到了极点。偶尔有低低的啜泣声传来，那是弟子们在为逝去的同门哀悼。
三更时分，第一班值守的弟子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就在这时，防线外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惊鸿阵”被触发，淡紫色的迷雾瞬间弥漫开来，同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来了！”韩烨猛地睁开眼，金光一闪，人已站在防线最前沿。他望向迷雾中，隐约看到数十道黑影正试图穿过迷雾，动作迅捷而隐蔽，显然是天罗域的夜袭小队。
“放箭！”韩烨一声令下，早已待命的第二班弟子立刻射出备好的火箭，箭矢拖着长长的火尾划破夜空，照亮了迷雾中的黑影。惨叫声此起彼伏，几名冲在最前面的天罗域修士被火箭射中，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但剩下的黑影却没有退缩，反而加快了速度，手中抛出数枚黑色的珠子，落地后炸开，散发出刺鼻的浓烟，竟能短暂压制惊鸿阵的迷雾。
“是破阵珠！”有灵阵师惊呼，“他们想强行突破防线！”
韩烨冷哼一声，抽出紫霄剑，灵力灌注之下，剑身发出璀璨的紫光：“想过去？先问过我手中的剑！”他纵身跃出防线，紫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剑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三名天罗域修士斩为两段。
“韩烨！”迷雾中传来一声怒喝，一名金灵境后期的天罗域修士手持巨斧冲了出来，斧刃上闪烁着黑色的灵光，显然是附着了歹毒的灵术。
韩烨不闪不避，紫霄剑与巨斧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那名修士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传来，虎口瞬间裂开，巨斧险些脱手。他惊骇地看着韩烨，显然没想到对方在激战一日后，还有如此强劲的战力。
“受死！”韩烨眼中寒光一闪，紫霄剑顺势一绞，剑身上的紫电灵文亮起，一道紫色电光顺着巨斧蔓延而上。那名修士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瞬间被电光包裹，灵力瞬间紊乱。韩烨手腕一翻，剑峰划过他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解决掉这名修士，韩烨环顾四周，夜袭小队已经被惊动的弟子们缠住，虽然对方战力不弱，但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已经难以突破防线。他正欲下令反击，却见迷雾中闪过一道黑影，速度快如鬼魅，直扑防线后方的灵脉节点。
“不好！”韩烨心中一紧，那黑影身上散发着宗灵境初期的气息，显然是想绕过主战场，破坏灵脉节点。他立刻追了上去，紫霄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射向那道黑影。
黑影察觉到身后的攻击，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身一掌拍向紫霄剑。“嘭”的一声巨响，紫霄剑被震飞，黑影也被震得后退数步，显露出身形——那是一名身着黑衣的修士，脸上带着银色面具，手中握着一把短匕，匕身上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韩阁主果然好身手。”面具修士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嘲讽，“可惜，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今晚，只是开始。”
韩烨接住飞回的紫霄剑，冷冷地看着他：“留下你的命，便让你知道什么是绝望。”
“狂妄！”面具修士怒喝一声，身形再次化作黑影，短匕带起一道绿芒，刺向韩烨的胸口。
韩烨不再废话，《九转玄功》全力运转，周身金光暴涨，紫霄剑舞得密不透风，将短匕的攻势尽数挡下。两人在迷雾中激战起来，身影快如闪电，灵力碰撞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的迷雾震散，露出一片狼藉的战场。
十几个回合后，面具修士渐渐落入下风，他显然没想到韩烨的战力如此强横，在连续激战之后，竟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实力。他虚晃一招，转身欲逃：“韩阁主，后会有期！”
“想走？”韩烨岂会放过他，脚下一点，如影随形地追了上去，紫霄剑凝聚起一道庞大的剑气，“紫霄破妄！”
剑气呼啸着斩向面具修士的后心，后者脸色大变，不得不回身硬接。“噗”的一声，剑气破开他的防御，在他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面具修士喷出一口鲜血，借着反震之力加速逃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韩烨没有继续追击，他知道对方是想引他离开防线，况且夜袭小队已经被击溃，再追下去意义不大。他转身回到防线，看着满地的尸体和疲惫的弟子，心中沉重。
这一夜，天罗域的夜袭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虽然每次规模都不大，但却让地冥域的修士们疲于奔命。韩烨始终守在最前线，紫霄剑一次次饮血，金光一次次亮起，成为了黑暗中最坚实的屏障。
当第一缕晨曦划破夜空，天罗域的袭扰终于停止。韩烨站在防线前，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眼中布满血丝，身上的伤口又添了数道，但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郑云走上前来，递上一块干粮：“阁主，吃点东西吧。”
韩烨接过干粮，却没有吃，只是望着天罗域军营的方向，低声道：“通知下去，准备迎接第二日的战斗。”
烽火，才刚刚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