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盯着电子屏上那行红字,手指在控制台边缘敲了两下,像在打拍子。他没皱眉,也没叹气,就那么站着,仿佛那条通知只是提醒他该吃午饭了。
“欧盟这标准,比筛面粉还细。”苏婉清凑过来,手里搪瓷缸换了杯凉白开,语气像是在说谁家孩子作业写得太较真,“重金属含量压到零点零零一,他们怕不是拿显微镜种地?”
“人家讲究。”李慕白咧嘴,“连空气都得验三遍才敢呼吸。”
苏婉清斜他一眼:“你还笑得出来?第一批货刚飞出去,这就卡咱们脖子,明显是冲着抗百毒稻来的。”
“不然呢?”李慕白耸肩,“咱这米又香又抗病,还不用打药,换我我也眼红。人家不靠技术赢,就得靠规则拦。”
话音未落,王铁柱从门口探进半个身子,手里拎着个旧式对讲机,天线弯了半截。“外头来了辆黑车,没挂牌,停在采样通道口,司机不下车,也不走。”
“有意思。”李慕白转身走向指挥台,“请客都不带这么矜持的。”
老支书这时也进了屋,军绿色布鞋踩得地板咚咚响,手里捏着一份传真纸。“刚国内传来的消息,欧盟这条新规,前脚发布,后脚就有三家检测机构抢着接单——其中一家叫‘欧陆质检’,说是独立第三方,背景查不到根儿。”
“查不到就是有门道。”苏婉清冷笑,“李富贵前两天还在曼谷露脸,听说他妹给他租了间办公室,就在城西工业区。”
李慕白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调出空间感知界面。画面跳转,一组加密通信记录浮现在侧边栏,来源Ip分散在三个国家,终点却都指向同一个邮箱域名——正是“欧陆质检”的官方后缀。
“巧了。”他轻声说,“咱们这边刚起飞,他们那边邮件就开始刷屏。这不是巧合,是接单。”
老支书眯起眼:“你是说,有人里应外合,想把咱们的认证搅黄?”
“不止搅黄。”李慕白点了点屏幕,“他们是想让结果‘不合格’,还得‘证据确凿’。”
王铁柱挠头:“可咱们的稻子明明没问题啊,土样、水样、植株全检过八轮,重金属连零头都不到。”
“问题不在稻子。”苏婉清忽然开口,“而在谁来检。”
屋里静了一瞬。
李慕白笑了:“没错。裁判自己下了注,比赛还没开始,你就输了。”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那块半透明操作屏前,掌心贴上去。纹身微热,一道金光顺着指尖渗入面板。屏幕嗡鸣一声,展开五人权限列表。
“我打算开一次共享。”
“啥?”王铁柱瞪眼,“又进那地方?上次我还以为自己做梦,醒来裤兜里多了片稻叶。”
“这次不一样。”李慕白看向苏婉清和王铁柱,“你们得亲眼看看,别光听我说神乎其技。”
手掌再按,金光扩散,三人身影微微晃动,意识已同步接入虚拟监控视界。老支书留在现实端坐镇,手指在通讯器上摩挲,随时准备联动国内农业口的老关系。
视野切换,时间轴拉回四十八小时前。
“看这里。”李慕白手势一划,画面定格在凌晨三点十二分。一辆无标识黑色轿车缓缓驶近采样通道,车窗降下一条缝,一只戴手套的手递出一个牛皮纸袋,另一只手接过,动作熟练得像交接暗号。
“车牌呢?”苏婉清问。
“被泥糊了。”王铁柱盯着画面,“但车身右前灯罩裂了个角,跟昨天那辆一模一样。”
李慕白放大局部,调取基地外围红外记录。同一辆车,昨晚九点十七分停在李富贵临时办公室后巷,车内下来一人,提着公文包进去,二十分钟后出来,包明显轻了。
“这不是采样,是交货。”苏婉清咬牙,“他们连样本都敢换?”
“只要没人看见。”李慕白冷笑,“第三方机构出报告,盖章签字,流程完美。到时候欧盟一拒,咱们连申诉理由都没有——毕竟,检测结果白纸黑字。”
王铁柱一拳砸在桌边:“这不讲理!”
“讲理的人,从来不用偷偷摸摸。”李慕白收回权限,三人意识回归现实,略有些恍惚。他顺手把一段模糊录音拖进播放器。
“……只要结果不合格,钱照付。”机械变声处理过的声音传出,断断续续,但关键词清晰。
“这是哪儿录的?”老支书问。
“采样车里的备用麦克风。”李慕白扬了扬手腕上的感应环,“我早猜到会有人动手脚,提前埋了几个小耳朵。”
苏婉清倒吸一口冷气:“所以你现在能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当然。”他调出地图,一辆红色光点正在移动,“首批评测样本早上就被运走了,名义上送去官方实验室,实际……正往城东一栋私人楼开。”
“我们追回来?”王铁柱站起来。
“来不及。”李慕白摇头,“车已经出发两个小时,等我们赶到,证据早就销毁。”
他手指一点,远程激活随车隐藏摄像头。画面切入,一名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用工具撬开密封箱,从兜里掏出一小包粉末,准备倒入样品瓶。
“住手!”王铁柱脱口而出,忘了那是录像。
李慕白迅速截图、录屏、加密,将原始数据打包上传至空间核心节点,副本自动同步给老支书。
“叔,这份材料您先收好。”他说,“万一外面压不住,咱们就得从国内掀桌子。”
老支书点头,神情凝重:“我马上联系农科院的老战友,让他们盯着舆情。这种事,不能光咱们喊冤。”
苏婉清盯着屏幕,突然问:“接下来怎么办?他们要是真出了假报告,欧盟据此拒收,咱们的出口链就断了。”
“那就让他们知道。”李慕白目光沉下来,“什么叫真,什么叫假。”
他打开通讯频道,拨通曼谷合作方的号码:“帮我约见欧盟驻地代表,就说我们有紧急情况通报。另外,准备一场直播——不,不用公开,只录内部会议全程。”
“你要当面对质?”苏婉清皱眉。
“不。”他摇头,“我要让他们自己拆自己的台。”
王铁柱听得一头雾水:“你不揭发他们?”
“揭发有用吗?”李慕白笑了笑,“人家可以说我们恶意诽谤。但如果我们拿出他们篡改过程的视频,再配上他们即将发布的‘不合格报告’……你说,是他们错了,还是仪器坏了?”
屋里安静下来。
老支书缓缓吐出一口气:“高啊。这一招,叫请君入瓮。”
李慕白没接话,只是把存有证据的加密芯片放进贴身口袋,轻轻拍了两下。
窗外天色渐暗,基地灯火次第亮起。远处电子屏依旧滚动着那条红字通知,像一道封锁令。
苏婉清站在他身旁,低声问:“万一他们狗急跳墙,直接封杀所有渠道呢?”
李慕白望向城市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李富贵的办公室就在其中一栋高楼里。
“那我们就换个赛道。”他说,“他们用规则杀人,我们就用真相破局。”
他刚说完,指挥台警报轻响。运输车辆的GpS信号突然中断。
李慕白立刻调出最后定位,发现车子停在郊区一处废弃工厂,周边无监控,无信号中继。
“想藏?”他冷笑,“可惜你不知道,我的眼睛,不靠卫星。”
他闭眼,纹身微热,感知顺着空间链接延伸出去。五百米内,每一粒尘埃的震动都能捕捉。
片刻后,他睁眼,嘴角扬起。
“找到了。”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点,标记出一个隐蔽地下室入口。
“他们把样本转移到地下实验室了,正在重新做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