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手里的陶罐还没焐热,头顶那道裂隙忽然像被谁踩了一脚的水坑,猛地晃了一下。他下意识抬头,就见原本稳定的光膜开始抽搐,边缘卷曲,像是烧糊的纸边。
“不对劲。”他低声道,话音未落,手腕上的表盘指针“咔”地倒退一格,又退一格,最后干脆原地打转起来。
苏婉清正把香灰和灵米粉混在一起,听见动静一抬眼,发现发间别着的钢夹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支银簪,雕的是缠枝莲,样式古得很。她摸了摸,冰凉,却像是从她头上长出来的一样自然。
王铁柱扛着铁锹,刚想说句“这玩意儿该不会坏了吧”,低头一看,锹刃上浮出一层暗红斑点,像是埋进土里几十年才挖出来的老物件。他挠头:“我这新买的啊……”
“别碰东西!”李慕白一把按住胸口玉佩,那热度烫得他差点缩手,“时间轴乱了,咱们正在被钉在这段过去里。”
他环顾四周,祠堂门口挂着的灯笼原本写着“风调雨顺”四个繁体字,此刻笔画正一点点扭曲,变成弯弯曲曲的篆文,像是有人在背后用看不见的手慢慢改写。
“再这么下去,咱们连‘现代人’的身份都会被抹掉。”他咬牙,“得稳住裂隙,不然回不去了。”
王铁柱瞪眼:“那还不赶紧走?等它修好吗?”
“走不了。”李慕白盯着裂隙中央,“它现在不是门,是漩涡,跳进去可能直接把你甩到秦朝去。”
苏婉清眯眼:“所以咱们得先定住时间?”
“对。”李慕白点头,“可怎么定……还得再想想。”
话没说完,裂隙边缘“嗤”地一声,像开水泼在雪上,一个人影踉跄着滚了出来。
那人穿着夹克,裤脚沾泥,手里还紧紧攥着一瓶没开封的除草剂。他站起身,抖了抖衣服,咧嘴一笑:“哥,终于找到你了。”
李慕白瞳孔一缩。
王铁柱怒吼:“李富贵!你他妈怎么来的?!”
李富贵拍拍裤子,把农药瓶举到眼前晃了晃:“你每次开那道缝,村口老井就冒黑烟。我蹲了好几天,趁你前脚走,我后脚钻进来——嘿,还真让我撞上了。”
苏婉清脸色一变,迅速把剩下的灵米粉塞进袖袋,退到供桌后头,顺手抓起一把香灰捏在掌心。
王铁柱抄起铁锹就要冲上去,李慕白一把拽住他胳膊:“别动他!他不属于这个时代,碰一下都可能让时间崩得更厉害!”
“哟,怕了?”李富贵冷笑,往前走了两步,“以前你藏宝、种地、搞什么灵米,我都当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现在我可看明白了——你的本事不在土里,在这‘门’里头!”
他晃了晃手里的农药:“你说我要是把这个倒在这村子的地里,你们那些祖宗传下来的良田,还能不能长出一粒米?”
“你敢!”王铁柱眼睛都红了。
“我为什么不敢?”李富贵一脚踢翻旁边的小木凳,“你们能穿来穿去,我就不能分一杯羹?把开启这门的法子交出来,不然——”
他拧开瓶盖,手臂一扬。
“哗啦”一声,黄绿色液体泼向祠堂门口的青砖地。地面立刻“滋滋”作响,白烟腾起,砖面像被啃过一样凹下去一圈。
李慕白心头一紧。这不是七十年代那种普通农药,毒性猛得多,赵老汉说过,山里有些外来毒草,连野猪闻了都抽搐倒地。眼前这玩意儿,恐怕比那还邪乎。
他二话不说,从陶罐里抠出一粒金灿灿的稻种,托在掌心,另一只手压住玉佩,催动体内那股熟悉的气流。
稻种微微发亮,一层近乎透明的薄膜从种子表面扩散开来,像一张看不见的网,瞬间罩住药液蔓延的区域。腐蚀停了,白烟被压成一线,贴着地面扭动,却再也前进不了半寸。
“好家伙,拿粮食挡毒?”李富贵愣了下,随即笑出声,“你以为这是糖豆呢?多来几瓶,我看你还守得住!”
苏婉清趁着空档,将香灰和灵米粉混成的粉末轻轻撒向药流前端。粉末一落地,遇毒即凝,结成灰褐色的小块,像沙砾一样堵住了液体前进的路径。
“你这毒再厉害,也得靠流动才能伤人。”她冷冷道,“现在路没了,看你往哪儿洒。”
李富贵脸色沉下来,盯着她:“苏婉清,你也就这点本事,撒面粉似的玩花活。”
“花活?”王铁柱在后面喊,“你懂个屁!上次你家猪圈臭得全村骂街,是谁用灵米粉给压住的味儿?要不是陈默心善,早让你吃自己家的泔水了!”
李富贵咬牙:“闭嘴!等我拿到这空间的法子,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李慕白一边稳住稻种屏障,一边冷眼看李富贵在裂隙边上踱步。这家伙虽然莽,但不傻,知道不敢轻易靠近那道不稳定的空间口。可只要他手里还有毒,就能一直威胁他们。
“你想学怎么开裂隙?”李慕白忽然开口,“那你告诉我,你怎么确定自己能活着回去?上一秒在这儿,下一秒可能掉进明朝皇帝的御膳房,被当成刺客砍了脑袋。”
“少吓唬我。”李富贵嗤笑,“你能来,我也能走。”
“你能来,是因为我们打开的门还没关。”李慕白盯着他,“可要是你现在动手抢,门一塌,你就会卡在时间缝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骨头化成灰都没人收。”
李富贵脚步顿了顿。
“不信?”李慕白继续道,“那你试试再多倒点药。反正你也不在乎这村子死活,对吧?你爸小时候还在这祠堂念过《三字经》呢,现在你亲手毁它,挺光荣?”
李富贵眼神闪了闪。
就在这一瞬,裂隙又是一阵剧烈震颤。三人同时感到脚下地面一软,仿佛整座村庄被轻轻提了起来,又重重落下。
李慕白怀里的陶罐一晃,他赶紧抱紧。苏婉清扶住供桌,指尖发白。王铁柱单膝跪地,铁锹插进砖缝才稳住身形。
裂隙边缘的空气开始扭曲,像是有风在看不见的地方猛烈吹拂。李富贵也被掀得一个趔趄,手一松,农药瓶“哐当”掉在地上,瓶口朝下,残余的液体缓缓渗出。
“糟了!”苏婉清低呼。
李慕白立刻将最后一丝灵气灌入稻种。屏障扩大,勉强将新流出的毒液围住。可稻种的光泽明显暗了几分,薄膜也开始出现细小裂纹。
“撑不了多久。”他额头冒汗,“这种子不是用来挡毒的,再这样下去,它会枯。”
“那就别挡了。”苏婉清突然从袖中抽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角,露出里面淡金色的粉末,“用这个。”
李慕白一怔:“灵米粉?”
“总不能看着你拿救命稻种当盾牌。”她抿唇,“而且——”
她抬眼看向那道裂隙,声音很轻:“我们得让它停下来。”
李慕白明白她的意思。要想稳住时间乱流,必须有一个锚点。而现在最合适的,就是这由未来带回的灵米粉——它不属于过去,也不完全属于现在,是唯一能对抗时间侵蚀的东西。
“你确定?”他问。
苏婉清点头:“撒一次,够不够?”
“够。”李慕白深吸一口气,“等我数三声,你把粉撒向裂隙底部。记住,别碰地,别碰人,只许冲着那道缝的根部。”
她屏息,手指捏紧布包。
王铁柱横锹而立,死死盯着李富贵:“你敢动一下,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飞天入地十八滚’——就算摔,我也砸扁你!”
李富贵冷笑,却没动。
李慕白盯着裂隙,缓缓开口: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