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虎盯着屏幕右下角跳动的流量提示，手指猛地一顿：“哥，他回来了！”
李慕白正把一口凉茶咽下去，闻言差点呛住。他放下搪瓷缸子，凑到电脑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串不断刷新的日志记录。
“这次没走中转节点？”他问。
“走了，六层。”赵小虎一边敲键盘一边冷笑，“但咱那个‘溯源系统’不是白搭的。他在查我们数据的时候，顺手把自己的脚印也踩进来了——最后一次真实接入点，定位在省城星光驿站咖啡馆，wi-Fi信号强度98%，说明人就在店里。”
李慕白眯起眼：“公共网络？倒是会藏。”
“藏不住了。”赵小虎调出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是咖啡馆内部摄像头拍下的画面，“看这角度，靠窗第三桌，戴帽子低头操作笔记本的人。设备mAc地址和攻击源一致，错不了。”
李慕白盯着那张脸看了两秒，忽然笑了：“行啊，这回轮到咱们上门送客了。”
半小时后，一辆沾着泥点的三轮摩托从村口轰鸣而出，载着李慕白直奔县城车站。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肩上挎个帆布包，里头除了换洗衣物，就只有一块带定位信标的移动硬盘。
省城不大，但人多眼杂。李慕白按赵小虎发来的坐标，一路打听找到那家叫“星光驿站”的小店。推门进去时，铃铛叮当响了一声，冷气扑面而来。
他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靠窗第三桌——果然有个年轻人戴着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面前摆着一台老旧笔记本，手指飞快敲击键盘，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
李慕白不动声色地坐到斜对角的位置，点了一杯最便宜的速溶咖啡，掏出自己的便携设备连上店里的wi-Fi。他打开硬盘里的还原程序，开始悄悄抓取对方刚刚删除的数据碎片。
几分钟后，手机震动了一下。赵小虎发来消息：【面部比对完成，身份确认——赵天雄表弟，名叫赵小川，今年二十一，无业，在本地论坛接私活做技术测试。】
李慕白嘴角一扬，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味道像刷锅水，但他喝得挺认真。
那边赵小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合上电脑，拔掉U盘就要走。
“哎。”李慕白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刚好能让他听见，“兄弟，删干净了吗？”
赵小川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我是说，你刚删的那些操作日志。”李慕白慢悠悠地说，“你用的是系统自带清空功能吧？其实恢复起来特别容易。”
赵小川脸色变了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李慕白站起来，走到他桌边，“你昨晚删了三次，前天删了两次，每次都以为没人看见。可你知道吗？你现在用的这台电脑，连上的这个网，早就被我们标记了。”
“我没有攻击你们！”赵小川语气强硬，手却不自觉攥紧了背包带。
“我没说你攻击。”李慕白笑了笑，“我说你是被人雇来探路的。每月三千块，外加报销交通费，干得还挺勤快。”
赵小川瞳孔猛地一缩。
“别紧张。”李慕白把手机拿出来，解锁，递到他眼前，“你看，这是你昨天登录后台的时间戳；这是你连接境外代理服务器的Ip路径；还有这个——”他滑动屏幕，“是你远程执行删除命令的完整录像，包括你按下回车键那一刻的表情。”
赵小川嘴唇微微发抖。
“再给你看个更熟的。”李慕白又翻出一张照片，“你妹妹，赵小雨，现在在县城一中读高二，上次月考年级第十五，数学满分。学费一年八千，住宿费另算。你妈在纺织厂上夜班，你爸修自行车，家里全靠这点收入撑着。”
赵小川猛地抬头：“你谁啊？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李慕白收起手机，语气平静，“我只是想知道，是谁让你来碰我们的系统？你说出来，这事就算完。不说……”他顿了顿，“下次我带来的就不只是视频了。”
赵小川咬着牙，半天没吭声。
李慕白也不急，重新坐回座位，给自己续了半杯热水。
终于，赵小川低声开口：“是我表哥赵天雄让我来的。他说你们那个控制系统迟早要出事，让我先摸清楚漏洞，找到弱点报给他，每个月给三千。”
“赵天雄？”李慕白点点头，“原来是老熟人。”
“他跟我说就是做个安全测试，不会真破坏什么……”赵小川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信吗？”李慕白看着他，“你学计算机的，难道看不出那些指令一旦运行，整个农场的温度调控都会失控？樱桃苗能在高温里活多久？”
赵小川低下头，没说话。
李慕白站起身，打开摄像功能，对准他：“现在，对着镜头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实话实说，别漏一个字。”
“你不能录这个！”赵小川慌了。
“我已经录了。”李慕白指了指手机，“而且刚刚上传到云端，加密存储。你现在要是反悔，它明天就会出现在县教育局、学校校长和你班主任的邮箱里。”
赵小川脸色煞白。
“我不为难你。”李慕白语气缓了些，“你是个技术人员，不该卷进这种事。回去告诉你表哥，以后别再打我们系统的主意。否则——”他顿了顿，“我不保证下次来的人还是我。”
说完，他按下录制键。
赵小川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包括如何接收任务、如何伪装Ip、如何尝试植入探测程序。
录完，李慕白当场编辑了一段剪辑版，配上文字说明，通过社交平台直接发送给了赵天雄。
【附言写着：】“你妹妹的成绩单我存好了。下次动手前，记得问问她还想不想考大学。”
赵小川坐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慕白关掉设备，喝了最后一口咖啡，转身往外走。
傍晚时分，他回到合作社主控室。赵小虎还在椅子上趴着，听见动静立刻抬头。
“怎么样？”他问。
“搞定了。”李慕白把手机放在桌上，“人没事，话也录了。赵天雄那边应该很快就有反应。”
赵小虎松了口气：“总算消停了。”
话音刚落，电脑提示音响起。
赵小虎瞥了一眼，愣住：“哥，你看这个。”
屏幕上跳出一条新访问记录——来源Ip赫然是赵天雄名下公司的办公网络，连接时间仅持续0.3秒，未发起任何请求，随即自动断开。
紧接着，一封邮件静静躺在收件箱里，标题只有一个字：好。
李慕白盯着那封邮件看了几秒，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没点开，也没回复，而是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往里头添了撮茶叶。
窗外天色渐暗，远处砖窑的火光映红半边天空。合作社办公室的灯亮着，主控屏上的系统运行曲线平稳如初。
赵小虎伸了个懒腰，准备重启防火墙协议。
就在他按下确认键的瞬间，服务器日志底部闪过一行极小的文字：
【外部访问权限变更申请：已拒绝。理由：签名验证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