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压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
唯有岩壁深处零星分布的、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发光苔藓,提供着仅能勉强勾勒出轮廓的惨淡微光。甬道狭窄得令人窒息,最窄处甚至需要深深吸气,侧身收腹才能艰难挤过。脚下是湿滑冰冷的岩石,布满了深浅不一、仿佛被某种强腐蚀性液体冲刷了千万年的蚀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浓郁的土腥气、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还有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带着苍凉死寂的古老气息,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而困难。
“跟紧!注意脚下!”赵珺尧压低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他一手紧抱着怀中依旧昏睡的小女孩,另一只手偶尔轻触冰冷的岩壁,依靠鸿蒙道珠和星髓源晶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在这迷宫般错综复杂的甬道中艰难地辨别着方向。那缕来自深处、带着荒古血腥气息的微弱气流,是此刻黑暗中唯一可以依赖的指引。
楚沐泽和楚承泽走在队伍最前方,兄弟俩默契十足,短刃并未归鞘,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寒芒,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黑暗中扑出的未知危险。楚承泽不时担忧地回头,看向被潘燕和东方清辰一左一右搀扶着的、脸色苍白如纸的姬霆安。
“我还撑得住……”姬霆安察觉到他的目光,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试图挺直腰板,但额头上不断沁出的冷汗和微微颤抖的双腿,却暴露了他已接近极限的虚弱状态。连日的逃亡和未愈的伤势,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元气。
“省点力气。”楚沐泽头也不回,声音低沉而务实,“前面的路还长,万一有状况,你的暗器是我们最快的反击手段。”
林泊禹和上官子墨负责断后。林泊禹不时凝神感应后方通道的动静,眉头微蹙。上官子墨则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指间夹着几根泛着幽蓝冷光的细针,悄无声息地在他们经过的岩壁缝隙或视线死角处,留下一些几乎无法察觉的阴损机关。他的动作轻巧精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的一丝冰冷算计,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在布下死亡陷阱。
风奕川和任铭磊护在队伍中段,一左一右,如同警惕的猎豹。风奕川的指尖始终扣着那张特质扑克牌,耳朵微微颤动,捕捉着除了众人压抑的脚步声和沉重喘息之外的一切细微异响。任铭磊则努力运转目力,试图看透前方更深沉的黑暗,但这里的岩壁似乎蕴含着某种干扰感知的奇异能量场,他的透视能力受到了极大限制,视野模糊,只能勉强看出十余丈远,再往前便是一片混沌。
潘燕和东方清辰一左一右架着上官星月,她的脸色在极光雪莲的强大药力作用下已经恢复了健康的红润,呼吸平稳悠长,但意识依旧沉浸在深沉的睡眠中。陈嘉诺紧跟在潘燕身边,小手死死抓着潘燕的衣角,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却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懂事得让人心疼。
“滴答……滴答……”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规律的水滴声,敲击在岩石上,在这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诡异韵律。
行进变得异常缓慢而艰难。不仅要克服极端地形的阻碍,更要承受心理上那无时无刻不在累积的、如同巨石压顶般的压力。黑暗仿佛拥有实质的重量,挤压着每个人的神经末梢。谁也不知道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甬道究竟通向何方,更不知道下一秒黑暗会吞噬什么,或者吐出什么。
“嘶嘶……”
细弱的嘶鸣声响起。那条霜翼翎蛇幼蛇不知何时游走到了队伍前面,它细长的身体在崎岖湿滑的岩石间灵活地穿梭,碧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光,如同两颗移动的翡翠。它似乎对这里的环境颇为熟悉,偶尔会停下来,回头望向赵珺尧,或者用尾巴尖指向某个方向,灵巧地避开一些看似平坦、实则下方传来空洞回响的危险地面,或是一些颜色异常、可能附着剧毒的苔藓区域。
“这小东西……好像真的认得路?”楚承泽看着幼蛇灵巧地绕过一处看似寻常的洼地,忍不住压低声音道,那洼地边缘的岩石呈现出不自然的酥松状。
“生灵的本能,有时比我们依赖的工具和推理更为可靠。”东方清辰喘息着说道,搀扶上官星月前行消耗了他大量体力,声音带着疲惫,“尤其是在这种违背常理之地。”
大约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了感觉上如同过了半日之久(实际或许仅半个时辰),前方的幼蛇突然停了下来,身体微微弓起,呈现出戒备姿态,碧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侧前方一处看似与其他岩壁无异的阴影角落,发出了带着清晰警告意味的急促“嘶嘶”声。
几乎在同一瞬间,风奕川和任铭磊也猛地停下了脚步,全身肌肉绷紧。
“有东西靠近。”风奕川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深夜的耳语,却让所有人瞬间汗毛倒竖。
所有的动作瞬间停滞,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或放得极轻。黑暗中,只剩下彼此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清晰可闻。
从那片阴影角落里,传来一阵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窸窸窣窣”声,像是无数细小的、坚硬的节肢在岩石表面快速爬行。紧接着,几点猩红色的光点,如同地狱的鬼火般,在阴影中依次亮起,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红潮!
“是‘蚀骨冰蝎’!小心它们的尾针毒液和腐蚀性唾液!”林泊禹低呼出声,语气凝重无比。这是一种群居性的冰原毒虫,个体实力不算顶尖,但数量庞大,性情凶悍,毒性剧烈,且甲壳坚硬如铁,极难彻底杀死,一旦被缠上,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