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极远处,似乎有一点如豆的、摇曳的昏黄火光,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更衬得四周影影幢幢,鬼气森森。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是粪便、腐烂的食物、伤口化脓、还有绝望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耳边能听到隐约的、压抑的呻吟声,还有铁链拖过地面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里…是牢房?
而且绝不是普通的县衙大牢。这阴森绝望的氛围,更像是某种不见天日的黑狱或者水牢。
他的意识体飘荡在这令人极度不适的环境里,小心翼翼地向那点微弱的火光靠近。
越是靠近,那呻吟声就越是清晰,夹杂着粗重的、痛苦的喘息。还听到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形容坚韧意味的、反复念叨着什么的声音。
“…丁典…凌霜华…丁典…凌霜华…”
像是在诵经,又像是在用这个名字作为唯一的支柱,对抗着无边的痛苦和黑暗。
借着那昏黄跳动的火光,秦天终于看清了。
一个浑身褴褛、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男人,被儿臂粗的铁链锁在冰冷的石壁上。他头发胡须虬结在一起,遮住了大半面容,裸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痕,有些深可见骨,还在微微渗着脓血。他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那双透过脏污发隙露出的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无法被磨灭的火焰。他反复念叨着那两个名字,仿佛那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丁典!
秦天的心脏猛地一缩。融合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是了!《连城诀》里那个身负《神照经》、被凌退思陷害、囚禁在荆州大牢受尽折磨的痴情人!
他竟然…被关在这种地方?遭受着这样的酷刑?
眼前的惨状,远比任何文字描述或想象都来得更具冲击力。那不仅仅是肉体的折磨,更是一种试图摧毁一个人所有尊严和希望的、极致的残忍。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秦天立刻将意识体缩进更深的阴影里。
只见一个穿着官服、面容看起来甚至有些儒雅的中年男子,在一个狱卒的陪同下,举着灯笼走了进来。灯笼的光照亮了他胸前的补子,也照亮了他脸上那种冷漠中带着一丝贪婪的表情。
凌退思!荆州知府,凌霜华的父亲,也是将丁典陷害至此的元凶!
“丁典,何必呢?”凌退思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点苦口婆心的味道,但在这种环境下,只让人觉得虚伪冰冷,“只要你说出《连城诀》的秘密,我立刻放你出去,让你和霜华团聚。你看你,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丁典猛地抬起头,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虽然虚弱,却斩钉截铁:“呸!凌退思,你这狼心狗肺的伪君子!休想!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霜华…霜华若是知道她父亲是这等禽兽,她…”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凌退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那点伪装的温和消失殆尽,只剩下毒蛇般的冰冷:“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继续打!别打死就行!直到他开口为止!”
身后的狱卒狞笑着上前,拿起旁边烧红的烙铁…
秦天看不下去了。不是出于纯粹的同情,而是一种物伤其类的冰冷愤怒,和一种对这个世界黑暗规则的、更深切的认知。
凌退思,堂堂知府,读书人出身,为了宝藏,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折磨一个痴情之人,用自己女儿的幸福作为筹码。所谓的礼义廉耻,在绝对的贪婪面前,不堪一击。
这世道,比他想象的还要黑!
没有力量,就会像丁典一样,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就算有像《神照经》这样的神功,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又能如何?
强大的实力,不仅是为了获取,更是为了…自保,为了不受欺辱,为了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之前因为实力提升而产生的一丝微妙的松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迫切、更加冰冷的危机感和变强的决心。
他不能再满足于眼下这点小小的进步。他必须更快,更强!强到足以应对任何来自暗处的算计和明处的压迫!
眼前的惨剧,就是最好的警示。
他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去救丁典。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悲剧,他只是一个偶然的看客。
但这份目睹所带来的冲击,必须转化为推动自己前进的动力。
就在他心潮澎湃之际,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滞留时间将至…】 【意识回归中…】
时空拉扯感再次传来,眼前的黑暗、恶臭、丁典的惨状、凌退思阴冷的嘴脸…迅速扭曲、模糊,最终被熟悉的破旧茅屋景象所取代。
他回来了。
依旧坐在冰冷的土炕上,窗外月光清冷。
但心境,已然不同。
怀里那点银子带来的温暖安全感,似乎被牢房里那彻骨的阴冷冲淡了不少。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神照经》内力那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流动。
这力量,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不仅要活下去,要好活,更要牢牢地将自己的命运抓在自己手里!
任何想要阻挡他,或试图将他拖入深渊的人或势力,都必须有被这股力量彻底粉碎的觉悟!
眼神,在清冷的月光下,变得愈发锐利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