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里。
“好！好！你程瞎子和孔捷这次考试都通过了，并且都很优秀。”
林川挂断电话，而一旁的李云龙早已急得原地团团转。
他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密集枪炮声，又听程瞎子那小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语气汇报战况，心里跟猫抓似的。
“他娘的，这老小子吃了蜜蜂屎了？说话文绉绉的！这是吃独食吃撑着了！”
“你急什么？”
陈更旅长放下望远镜，脸上挂着一贯的、狐狸般的笑容。
“你的任务，比攻城拔寨还重。”
“啥任务？”李云龙梗着脖子问。
“林总工不是说了吗？”
陈更指了指地图上已经被红旗覆盖的寿阳和平定。
“等你这个运输大队长，去上班。”
“我……”李云龙撇了撇嘴，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就在这时，林川走了过来。
他拍了拍李云龙的肩膀，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此刻却跳动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火焰。
“老李，别不高兴了。”
“轮到你这个主角登场了。”
林川指着窗外，那片在夜色中静静蛰伏、吞吐着柴油气息的钢铁长龙。
“带着你的车队，去给孔捷和程瞎子收货！”
“记住，不光是粮食、布匹、药品……”
林川的语调压低，每个字都像铁锤砸在李云龙心上。
“他们机修厂里的每一台机床，火车站的每一根铁轨，仓库里的每一袋水泥……”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让李云龙心跳加速的弧度。
“甚至，他们银行金库里的每一根金条，每一块大洋！”
“一样，都不能少！”
“全都给老子，变成根据地的钢铁和炮弹！”
李云龙的眼睛里，“轰”地一下，像是点亮了两颗五百瓦的探照灯！
抢东西！
还是抢这么多好东西！
这活儿，他李云龙是祖师爷！
“好嘞！”
李云龙一拍大腿，刚才那点不情愿瞬间飞到九霄云外，整个人兴奋得满脸放光。
“林老弟，旅长，你们就瞧好吧！”
他抓起桌上的军帽，往头上一扣，转身就往外冲，带起一阵狂风。
“弟兄们！都给老子精神点！”
“运输大队，上班了！”
他的吼声在山谷间回荡，充满了无尽的豪迈与贪婪。
……
当黎明的曙光撕开太行山的夜幕，寿阳与平定两座县城的枪声已然平息。
孔捷和程瞎子，像两头饿了三天的猛虎，带着各自的万人加强团，野蛮地冲垮城内所有抵抗。
李云龙带着一百多辆“太行造”卡车组成的钢铁洪流，轰鸣着开进寿阳县城时，孔捷正指挥战士们清扫战场。
“老孔！老孔！发财了！”
李云龙从头车跳下，人还没到，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先到了。
他看着满大街的日军尸体和被摧毁的工事，眼神里全是光。
“你小子可以啊！动作够快的！”
李云龙一巴掌拍在孔捷的肩膀上。
“那是！”
孔捷得意地一挺胸膛。
“有林总工的炮击手册，这仗打得，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行了行了，别吹了。”
李云龙不耐烦地摆手，目光已经如同雷达，开始扫描整个县城。
“鬼子的仓库在哪儿？军火库！粮食库！还有，那个狗屁机修厂，在哪儿？”
“你小子，比鬼子还急！”孔捷笑骂一句，指了指东边。
”等会儿，我们的战士还在清点。“
“清点个屁！”李云龙眼睛一瞪，“直接搬！给老子搬空！”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群同样两眼放光的战士们一挥手。
“都听到了吗？！分头行动！”
“一连去军火库，二连去粮食库，三连去机修厂！”
“看到什么搬什么！只要是铁疙瘩，都给老子装上车！”
“是！”
上百名战士轰然应诺，嗷嗷叫着冲了出去。
孔捷看着这架势，有点发愣。
“我说老李，你这是要干啥？刮地皮啊？”
“刮地皮？”李云龙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老孔，你这思想觉悟不行！林老弟说了，这叫‘以战养战’！”
“咱们这是在给未来的‘陆战之王’，拉启动资金呢！”
“陆战之王？”孔捷的眼睛也瞬间瞪圆。
“那可不！”李云龙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林老弟亲口说的，半年！就半年！到时候，咱们一人一个铁王八营，开着去揍他狗日的！”
这一下，孔捷也坐不住了。
“他娘的！你不早说！”
他一拍大腿。
“弟兄们！都别愣着了！给老子搬！”
“连鬼子司令部的暖气片都别放过！搬回去熔了炼钢！”
一时间，寿阳和平定，变成了两个巨大无比的搬家现场。
笨重的车床、钻床，被战士们喊着号子抬上卡车。
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物资，被一袋袋、一箱箱地扛出来。
李云龙叉着腰，站在卡车顶上，拿着铁皮喇叭扯着嗓子指挥，活像个占山为王的土匪。
“那个谁！那台机器轻点放！那可是能给咱们造炮管的宝贝！”
“磕坏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远在太行山根据地的后勤部长刘振华，这两天看着雪片般飞来的物资清单，激动得直搓手。
“老天爷啊……”
“咱们这哪是打仗啊，咱们这是发家致富奔小康啊！”
这场疯狂的大搬家，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当李云龙的最后一辆卡车，拉着从鬼子银行金库里抄出来的几十箱金条大洋，轰鸣着驶出县城时，这里已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空城。
三天后，姗姗来迟的日军援兵，只看到空荡荡的、连老鼠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的仓库。
消息传到北平，杉山元气得当场砸了心爱的茶具。
他意识到，他面对的，已经不是一群泥腿子，而是一群长了牙、而且牙口好得吓人的……饿狼！
当李云龙和他的饿狼们，正为未来的“陆战之王”疯狂搜刮着“血肉筋骨”时，在太行山腹地深处，林川正在亲手锻造这头钢铁巨兽的“脊梁”。
地下二号厅，“泰山”计划的核心——
三千吨水压机上横梁的铸造，进入最终阶段。
“都注意了！最后一炉钢水！准备浇筑！”
周平顾问站在由十几个分段砂型拼接而成的庞然大物前，脸庞因激动和热浪而通红，声音嘶哑。
这些砂型全部采用“水玻璃砂化学铸造法”，表面光滑如镜，强度极高。
“总工，所有参数检查完毕！可以浇筑！”
王涛大声报告，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崇拜。
林川点头，拿起对讲机。
“电弧炉车间，出钢。”
呜——！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地下。
五吨电弧炉缓缓倾斜，一股橘红色的钢水洪流奔涌而出，
注入巨大的钢水包中。
天车移动，将重达五吨的钢水包，精准地吊运到砂型上方。
“开！”
随着周平一声令下，工人打开阀门。
炽热的钢水，如同岩浆，顺着浇口平稳地注入砂型最深处。
车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钢水流动的“嘶嘶”声和所有人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缓缓下降的钢水液面，心都提到嗓子眼。
这是整个横梁最大、最复杂的一块，一旦失败，前功尽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最后一滴钢水填满砂型时，车间里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成功了！浇筑成功了！”
周平顾问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又是汗水，又是泪水，老泪纵横。
然而，林川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他走到巨大的砂型前，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绕着这个滚烫的庞然大物缓缓踱步。
他没有触碰，只是侧着耳朵，仿佛在倾听。
倾听那几十吨滚烫钢铁在冷却收缩时，发出的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如同生命心跳般的“噼啪”声。
片刻之后，他停下脚步，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的欢呼声渐渐平息，他们看着总工异常的举动，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林川猛地睁开眼睛，眼神冷冽如冰。
“周顾问。”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把这个铸件……砸了。”
什么？！
整个车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包括瘫坐在地的周平顾问、满脸狂喜的王涛，以及所有挥洒了无数汗水的工人们，全都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总工……您……您说什么？”
周平的声音在颤抖，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扶着地面试图站起来。
“林老师……这……这是完美的铸件啊！”
王涛更是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道。
林川没有解释，只是从旁边抄起一把十几斤重的大铁锤，走向那还散发着惊人热量的巨大铸件。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贲张，抡起铁锤，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铸件的中心位置！
“不——！”
周平顾问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空旷的车间里轰然炸响！
火星如烟花般四溅！
在铁锤砸中的地方，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色裂纹，如同毒蛇一般，从铸件表面悄然蔓延开来！
整个世界，瞬间死寂。
林川扔掉铁锤，转过身，看着目瞪口呆、面如死灰的众人，淡淡地开口。
“我说，它内部有应力裂纹，不合格，国之重器，不容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