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刺破太行山的夜幕。
一支疲惫不堪的队伍，正在密林中艰难穿行。
正是连夜奔袭，成功摧毁磨盘山日军炮兵阵地的王承柱和他的“游猎炮兵”小队。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煎熬。
胜利的喜悦已经被极度的疲惫所取代，每一个战士的腿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扛着火炮部件的炮班战士，肩膀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但他们依旧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赵峰背着他那宝贝的测向仪，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倒下。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到根据地，回到研究所，然后结结实实地睡上三天三夜。
“营长，快看！”
走在最前面的侦察兵，突然压低声音，指着天空喊道。
王承柱猛地抬头。
只见东方的天际线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
黑点越来越大，伴随着一阵阵刺耳的“嗡嗡”声。
是鬼子的飞机！
而且不是一两架，是足足一个飞行编队！
“隐蔽！快！所有人就地隐蔽！”
王承柱脸色大变，厉声吼道。
队伍瞬间乱中有序地散开，战士们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体和装备藏进茂密的灌木丛和岩石缝隙里。
几乎就在他们刚刚藏好的瞬间，那几架日军的侦察机和轰炸机，呼啸着从他们头顶掠过，直扑向他们昨夜待过的炮兵阵地方向。
“轰！轰隆隆！”
很快，远方的山谷里，就传来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
炸弹掀起的泥土和硝烟，冲天而起，形成一根根灰黑色的柱子。
趴在灌木丛里，透过枝叶的缝隙，赵峰看着那片被反复轰炸的山谷，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们撤退的速度再慢上哪怕半个小时，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已经变成那片焦土上的一缕青烟。
“刺客的艺术……打完就跑……”
赵峰的嘴里，喃喃地念着这句话。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林所长定下这条准则的深刻含义。
这不仅仅是战术，这是在用时间和纪律，换取生命！
鬼子的飞机，在那片区域盘旋轰炸了足足十几分钟，才不甘心地离去。
直到天空中的“嗡嗡”声彻底消失，王承柱才从藏身处探出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妈的，真悬！”他骂了一句，随即大声命令道，“清点人数！检查装备！继续出发！”
队伍重新上路。
这一次，没有人再感到疲惫。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每个人的身体。
所有人的脚步，都变得快了起来。
……
与此同时，在研究所的临时指挥部里，气氛已经从昨夜的狂喜，转为极致的凝重。
“报告！我军前沿阵地，赵家峪方向，遭到日军重炮猛烈炮击！”
“报告！王家铺一带，发现日军航空兵，正在对山区进行无差别轰炸！”
“报告！从前线回来的老乡说，鬼子疯了！他们进山之后，见村就烧，见人就杀！手段极其残忍！”
一份份加急电报，如同雪片般飞来。
每一份电报的内容，都让指挥部里的温度，再降低一分。
李云龙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珠子都红了。
“他娘的！这个中野英光！这个狗娘养的屠夫！”
“打不过咱们的炮，就拿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撒气！算什么东西！”
他一把抓起自己的帽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在指挥部里来回踱步。
“旅长！下命令吧！老子带新一团去，跟他们拼了！”
“拼？怎么拼？”
陈更的声音，异常的冷静，但任谁都能听出那冷静之下压抑的怒火。
他指着地图上，那些被新标注出来的，密密麻麻的日军炮兵阵地和清剿部队的进攻路线。
“鬼子现在是铁了心，要用炮弹把咱们的根据地一寸一寸犁平！用刺刀把咱们的群众基础一点一点捅穿！”
“你现在带部队冲上去，正中他的下怀！就是拿战士们的命，去堵他们的炮口！”
“那怎么办？！”李云龙咆哮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看着乡亲们被鬼子杀光？看着咱们的家被他们烧光？”
指挥部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林川。
林川从昨夜胜利的消息传来后，就一直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地图前，手里拿着一支红蓝铅笔，将一份份最新的情报，标注在地图上。
听到李云龙的咆哮，他终于抬起头，放下铅笔。
“老李，旅长，我们拔掉了鬼子一颗牙，他现在疼了，疯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这份平静，却有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鬼子越是疯狂，就越说明，我们打疼他了。”
“他想用这种残暴的方式，逼我们出来，跟他打阵地战，打消耗战。”
“我们，偏不能让他如愿。”
就在这时，指挥部的门被推开。
王承柱和赵峰，带着一身的疲惫和硝烟，走了进来。
“报告旅长！团长！林所长！”
王承柱一个立正，声音洪亮地敬礼。
“游猎炮兵小队，全员三十人，安全归队！任务完成！请指示！”
看到他们平安回来，李云龙那暴躁的情绪，总算缓和许多。
他快步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王承柱的肩膀。
“好样的！柱子！给老子长脸了！”
他又看向旁边那个几乎要站着睡着的赵峰，咧嘴一笑。
“还有你这个秀才，干得不错！没给林老弟丢人！”
陈更也走过来，看着这些一脸倦容却精神昂扬的战士，眼神里满是欣慰和赞许。
“辛苦了！你们是英雄！”
“先去休息，好好吃一顿！后续的任务，会更加艰巨！”
“是！”王承柱和赵峰敬了个礼，转身带着疲惫的战士们下去休整。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指挥部里的气氛，悄然发生一些变化。
刚才的绝望和愤怒，似乎被一股新的力量所取代。
李云龙重新捡起地上的帽子，戴回头上，走到林川身边。
“林老弟，这个中野英光，摆明是要跟咱们耍无赖。”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川身上。
林川拿起那支红蓝铅笔，在地图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将日军所有的部队，都圈了进去。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不是要拉网吗？”
“那我们就把他的网，捅出更多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