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镜玄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耳膜，在空旷的溶洞中激起诡异的回响。那些从河水中蜂拥而出的黑色藤蔓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悬停在半空，扭曲蠕动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将陈启和林瑶团团围住，却并未立刻攻击。
陈启将林瑶死死护在身后，左眼暗红光芒炽盛，周身弥漫着危险的能量波动，与那无数藤蔓散发的死寂气息形成对峙。他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溶洞上方一片突出的岩石阴影处。
“藏头露尾！”林瑶冷声喝道，匕首横在胸前，尽管“瑶光”耗尽，气势却不减分毫。
阴影中，吴镜玄的身影缓缓浮现，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灰色中式外套，脸上带着那种洞悉一切、却又漠不关心的平静。他的目光掠过那些蓄势待发的藤蔓，最终落在陈启身上，尤其是在那只燃烧着暗红碎芒的左眼上停留了片刻。
“恐惧是很好的催化剂，能加速‘种子’的萌发，但也容易让它长歪。”吴镜玄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陈启，你感觉到了吗？那份力量在你体内咆哮，渴望宣泄，渴望……终结。你越是抗拒，它反弹得就越厉害。你预见到的那些画面，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陈启心中一凛，吴镜玄果然知道他身上发生的变化！甚至可能……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乃至推动之中？
“是你搞的鬼？”陈启的声音因愤怒而有些沙哑，左眼的力量随之躁动，引得周围的藤蔓也一阵骚动。
吴镜玄轻轻摇头：“我只是一个观察者和引导者。你的潜力超乎我的预期，甚至触碰到了‘预见’的领域，这很有趣。但‘预见’并非祝福，而是诅咒。它让你提前品尝绝望，感受无力，最终……要么在恐惧中崩溃，要么在绝望中拥抱力量的真谛——绝对的理性，与必要的牺牲。”
他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的低语，一字字敲打在陈启本就紧绷的神经上。那些预见到的惨烈画面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林瑶、王刚、李静……他们死亡的景象交替闪过，伴随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仿佛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那注定的结局。
“闭嘴！”陈启低吼一声，左眼的暗红光芒猛地扩散，将最前方的几条藤蔓瞬间侵蚀成飞灰！但他自己的身体也随之一晃，鼻端再次涌出温热的液体。强行压制和动用力量，让他的负担极重。
吴镜玄看着他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看，这就是抗拒的代价。你的身体和灵魂，尚未准备好承载这份权能。而在你身边……”他的目光转向被陈启护在身后的林瑶，意有所指，“存在着最大的‘变数’与……‘弱点’。”
林瑶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冰冷审视，心中一寒，瞬间明白了吴镜玄的险恶用心。他不仅在催化陈启力量的失控，更在试图播下猜疑的种子！他在暗示，陈启的失控和痛苦，可能与她有关！
“你想离间我们？”林瑶的声音冰冷如刀。
“离间？”吴镜玄微微挑眉，“我只是在陈述一种可能性。当‘预见’一次次昭示悲剧，当失控的力量可能危及身边之人，信任还能剩下多少？更何况……”他话锋一转，指向林瑶腿上那被绷带包裹的伤口，“你身上的‘印记’并未完全清除，它就像一盏暗夜中的孤灯，不仅会吸引如‘墟噬者’这般依靠腐朽为生的蠢物，更可能成为某些存在定位你们的道标。留在你身边，对陈启而言，是负担，也是危险。”
陈启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看向林瑶腿上的伤口。在他的左眼视野中，那丝连接“疤痕”似乎真的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难道吴镜玄说的……是真的？林瑶的存在，真的会因为他未能彻底清除的隐患，而不断引来危险，甚至加剧他力量的失控？
这个念头如同毒草，一旦生出，便疯狂滋长。他看着林瑶苍白却坚定的脸，心中充满了矛盾的痛苦。他不想怀疑她，更不想失去她这个唯一的战友和支撑，但吴镜玄的话语和左眼不断预见的死亡画面，像是一把把钝刀，切割着他的理智。
林瑶清晰地看到了陈启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和疑虑。她的心如同被浸入了冰水，但她的眼神却更加锐利。她没有去看陈启，而是死死盯着吴镜玄。
“拙劣的伎俩。”她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以为几句话语，就能动摇我们并肩作战至今的信任？陈启的力量或许危险，但他的心，我比你更清楚。至于我的伤……”她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是我的责任，我会自己承担，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她的话像是一记重锤，敲醒了陷入混乱思绪的陈启。是啊，他在怀疑什么？林瑶一路走来，多少次与他生死与共，他怎么能因为敌人的几句话和无法证实的预感就动摇？
他眼中的挣扎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定的光芒。他左眼的暗红光芒也稳定下来，不再那么躁动不安。
吴镜玄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那丝几不可察的满意消失了，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冥顽不灵。”他淡淡评价，似乎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他轻轻一挥手。
那些悬停的黑色藤蔓如同得到了指令，再次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两人汹涌扑来！
“看来，只有让现实来教会你们……何为取舍了。”
战斗，再次爆发。而猜疑的种子，虽未生根，却已悄然落入了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