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巴乃正是午后。湿热的风裹着湖水的腥气扑面而来，岸边的吊脚楼里飘出饭菜香，寻常人家的日子依旧，却没人知道这平静底下藏着怎样的凶险。
潘子已经指挥人搬下物资，枪支弹药和急救包堆在岸边，像座小山。霍道夫带着的人站在一旁，脸色不大好看——这一路被“吴三省”压着，连句废话都插不上，显然憋着气。
“霍道夫。”“吴三省”突然开口，目光扫过他，“带你的人守在外围，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要是走漏半点风声，我拆了你霍家在长沙的铺子。”
霍道夫攥紧了拳头，却还是点头：“知道了，三省叔。”
“吴三省”没再理他，转身对潘子道：“带五个弟兄，跟我走。剩下的人守在这里。”
吴邪带着队伍穿过巴乃的密林，脚下的湿泥裹着腐叶，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
从矿洞走到暗河再到张家古楼外围，每一处都有张起灵他们留下的打斗痕迹
“三爷，前面有处石壁”打头的伙计突然停步，压低声音汇报。吴邪立刻加快脚步，拨开挡路的藤蔓，一道青黑色的石壁赫然出现在眼前。
“小心点，过去看看。”吴邪示意众人散开警戒，自己则握着枪，慢慢靠近石壁。
刚走到缝隙前，一股酸腐味飘了出，来他的心猛地一沉，却又抱着一丝希望，伸手推开了松动的石块。
石块“轰隆”一声落地，石壁后竟藏着一个狭小的洞穴。吴邪举着手电筒往里照，光束扫过地面时，他的呼吸突然停滞——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外套，身形宽厚，正是胖子；旁边的竟是霍老太太！
“胖子！霍老太太！”吴邪几乎是扑了过去，手指颤抖着探向胖子的颈动脉。微弱的跳动传来时，他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声音都在发颤：“活着……他们还活着！”
潘子和小花也立刻围上来，小花蹲下身，摸了摸霍老太太的鼻息，又检查了两人的伤口：“应该是被楼里的东西伤到了，加上失血和脱水，才昏迷这么久的。还好没伤到要害，赶紧抬回去救治”
吴邪连忙让人拿出备用的担架，小心翼翼地将胖子和霍老太太抬上去。他蹲在胖子身边，看着胖子脸上的伤口和沾着泥污的头发，心里又酸又疼——之前传错密码的自责还没散去，此刻看到两人活着，悬了几天几夜的心终于落了一半，却又更急切地想找到张起灵和冯宝宝。
“霍老太太还攥着拐杖，看来是被人从里面送出来的。”小花突然开口，指了指霍老太太的手，“能在古楼里把他们送出来，大概率是小哥或者宝宝做的。他们肯定还在里面，回去再想办法”
傍晚，营地的医疗帐篷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草药香，胖子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脸色还透着苍白，却已经能开口说话。
吴邪坐在床边，手里攥着刚热好的粥，见胖子睁开眼，立刻凑过去：“胖子！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胖子咳了两声，声音沙哑：“放心，胖爷我命硬，没那么容易挂。”他瞥了眼旁边床榻上还在昏睡的霍老太太，又看向吴邪，眼神沉了下来，“小哥和宝姐儿……还在里面？”
吴邪点头，把粥递过去：“我们只找到你和霍老太太，没看到他们的踪迹。你快说说，当时在古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胖子接过粥，喝了两口，才缓缓开口：“当时进错门后，古楼大门已经封闭，我们就被困在二层。酸雾毒死了不少霍家伙计，宝姐用炁撑着屏障才护住我们几个。后来遇到粽子，解决完粽子，我不小心被酸雾扫到，差点没了半条命。”
他顿了顿，想起当时的场景，语气带着后怕：“小哥说必须送我出去，宝姐就硬生生掰开了一道暗门。我当时迷迷糊糊的，还想拉着小哥一起走，结果被他敲晕了。我中途迷迷糊糊醒了一会儿，发现已经在古楼外围的石壁下，霍老太太就躺在我旁边，应该是宝姐把我们俩都送出来的。”
“那小哥和宝姐呢？”吴邪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肯定还在往古楼深处走。”胖子放下粥碗，挣扎着想坐起来，“古楼里全是机关，他们两个人，我担心……！吴邪，你别拦我，胖爷我必须回去，把他们俩给救出来！”
吴邪连忙扶住他：“你别急，我没打算拦你。我已经安排人手了，我们一起去。”
医疗帐篷里的消毒水味还没散尽，胖子刚挣扎着坐起身，就被外面一阵突如其来的惊呼打断。
那声音不是一两个人，是营地里好几个伙计同时喊出来的，带着惊惶和难以置信，像见了什么骇人的场面。
“咋回事？”胖子猛地转头，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刚被包扎好的伤口因为动作太急，又渗出点血来。
吴邪也立刻站起身，心里莫名一紧——这营地四周都安排了人警戒，没他的命令谁也不敢乱喊，除非是出了天大的事。
“我去看看。”吴邪话音刚落，帐篷帘子就被人掀开，解雨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惯有的从容淡了些，眉头拧着：“外面出事了，去看看。”
三人快步走出帐篷，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营地里的伙计们都仰着头往一个方向看，手里的家伙什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嘴里还在喃喃着什么“天呐”“那是啥”。
吴邪顺着他们的目光转头，突然顿住了脚步——不远处的空地上，黑瞎子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黑色皮衣，墨镜遮住半张脸，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嘴角却没像往常那样挂着笑。他也在抬头看，只是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思。
“瞎子？你啥时候到的？”胖子咋咋呼呼地喊了一声，可黑瞎子没回头，注意力全在天上。
吴邪的目光已经越过黑瞎子，投向了更远处的天空——就在张家古楼的方向，一道笔直的蓝色光柱正刺破云层，像一柄从地底伸出来的巨刃，直直往天上钻。
光柱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震颤，连阳光都被那片蓝光染成了淡青色，照亮了半边天，连远处连绵的山峦都被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那蓝光太熟悉了。
吴邪的呼吸骤然停住，指尖瞬间冰凉。在张起灵被密洛陀伤后，在云彩身上，他不止一次见过冯宝宝动用那股“炁”，蓝色的，带着温润的力量，却从没想过会有这么磅礴的一天。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自保或打斗，更像是一种……突然的爆发。
“是宝儿的异能。”黑瞎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这力道……张家古楼里肯定出事了。”
胖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刚才还在疼的伤口仿佛都没了知觉，他猛地转身，抄起旁边地上一把工兵铲就往光柱的方向冲：“他娘的！肯定是小哥和宝姐儿出事了！胖爷我这就去掀了那破楼！”
解雨臣盯着蓝光的方向，眉头拧成一团：“宝宝的能量向来收放自如，除非是遇到什么能影响到她的事情，或者……是为了传递信号。”
这话像一颗石子砸进吴邪心里，之前找到胖子和霍老太太的庆幸瞬间被焦虑冲散。
他想起胖子说的，冯宝宝为了送他们出来，硬生生掰开了古楼的暗门；想起张起灵每次遇到危险时，总是把他们护在身后的样子——这两个人在古楼深处，面对未知的机关和暗处的危险，现在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指不定正经历着什么。
“别愣着了！”胖子已经踉跄着往前跑了两步，腰间的伤口渗出血来，染红了外套，他却像没察觉似的，回头冲着吴邪他们喊，“再晚一步，胖爷我怕连他们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黑瞎子转身再次往消散的那道光柱那里看，声音难得正经：“光柱的位置是张家古楼的顶端，看这炁的强度，楼体估计已经破了，正好省了我们找入口的功夫。”
吴邪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冲营地大喊“潘子，你留下照看霍老太太，守住营地！任何人都不许出这个山！”
身后的潘子听到指令道：“三爷，明白！”
“走！”吴邪不再犹豫，率先迈步。解雨臣和黑瞎子紧随其后，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因为动作太急，边缘微微翘起，露出底下一点真实的皮肤，可他顾不上了。
那道蓝光像一根烧红的针，扎在他眼里，也扎在他心上——他仿佛能看到冯宝宝握着刀的样子，看到张起灵沉默的背影，看到他们在古楼深处，正遭遇着无法想象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