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髓灵液的香气，如同拥有实质，在狭小污浊的杂役房内弥漫开来，竟短暂地压过了汗臭与霉味。那气息钻入鼻腔，林轩只觉得浑身气血都似乎活跃了几分，连带着怀中那枚黑石，也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
他不敢怠慢，深知此物珍贵，机会或许只有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瓶倾斜，一滴呈现琥珀色、内部仿佛有氤氲霞光流转的粘稠液体，缓缓滴落在他早已准备好的、洗净的舌尖上。
灵液入口，并未立刻化开，反而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带着一股温润却磅礴的力量，径直滑入喉中，直坠丹田！
轰！
仿佛一点火星落入了滚油！
那滴洗髓灵液在落入林轩那一片混沌、五行淤塞的丹田的刹那，猛地爆开！并非爆炸般的破坏，而是如同春日暖阳融雪，释放出浩瀚而温和的药力洪流！
这股药力精纯无比，蕴含着洗涤杂质、疏通经络的奇异效能，瞬间席卷向他四肢百骸，冲击着那如同铁板一块的五行淤塞壁垒！
“呃！”
林轩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涨红，全身皮肤表面青筋暴起，细密的血珠从毛孔中渗出，整个人如同被投入了熔炉！洗髓灵液的药力霸道无比，强行冲刷着他那坚固异常的经脉壁垒，带来的痛苦远超月光淬体和寒潭冰浸！
那五道浑浊的、纠缠在一起的五行杂质，在这股精纯药力的冲击下，剧烈地翻腾、抵抗，如同被惊动的淤泥沼泽，死死地守护着它们的领地。
堵塞，依旧严重！
洗髓灵液的药力虽强，但面对他这“朽木级”的根基，似乎也有些力有未逮，如同洪水冲击堤坝，声势浩大，却难以在短时间内撼动根本。
“不够！还差一点！”
林轩心中嘶吼，他能感觉到，那层壁垒在震动，在松动，但就是差那临门一脚，无法真正破开！
就是现在！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一直紧握在左手中的黑石，被他猛地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丹田之处！
同时，他凝聚起全部的精神意念，不再是模糊的指令，而是一个清晰无比的渴望——
“助我！吞了这淤塞！助我破关！”
仿佛感应到了主人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意志，以及那洗髓灵液散发出的精纯能量和冲击淤塞时产生的混乱波动，林轩掌心中的黑石，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和吸力！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震鸣，自黑石内部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震颤，而是清晰可闻！
黑石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天然形成的纹路，瞬间亮起了深邃的幽光，如同活过来的黑色血管，疯狂蠕动、延伸！一股远比吞噬韩厉玄阴劲时更加恐怖、更加贪婪的吸力，以林轩的丹田为中心，悍然爆发！
但这股吸力，并非针对外界的能量，而是……针对他体内那顽固的五行淤塞壁垒！
吞噬！它在主动吞噬那些淤塞的杂质！
“啊啊啊——！”
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林轩的神经！那感觉，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在他体内最脆弱的经脉中疯狂搅动、抽取！比凌迟还要痛苦百倍！
他浑身剧烈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鲜血从嘴角溢出，身体表面渗出的不再是汗珠，而是带着腥臭味的黑色污秽！那是被黑石强行抽取出来的、沉淀在他经脉最深处的杂质毒素！
与此同时，黑石在疯狂吞噬那些淤塞杂质的过程中，也开始反馈出一股全新的、林轩从未感受过的能量！
这股能量，不再是月光能量的温和，不再是药性能量的炽烈，也不再是阴寒内力的冰冷，而是一种……混沌！一种仿佛包容万物、又演化万物的原始气息！
这股混沌能量，顺着黑石吞噬杂质后强行开拓出的、那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通道，艰难却坚定地涌入林轩的经脉，开始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拓宽、加固他那原本狭窄脆弱无比的经络！
破而后立！
在黑石那霸道无比的吞噬力和这混沌能量的开拓力双重作用下，那坚固了十五年、被视为绝路的五行淤塞壁垒，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不是发丝般的缝隙，而是真正的一道裂缝！虽然依旧细微，但足以让那混沌能量和残余的洗髓灵液药力流淌而过！
轰隆隆——
林轩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在那道裂缝出现的刹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内部，某个一直紧闭的闸门，被轰然撞开！
一直隔绝着他与外界天地灵气的“铁桶”，破了！
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缺口，但意义截然不同！
一刹那间，他原本那混沌黑暗的感知，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了涟漪！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游离在空气中，那些五彩斑斓、如同微尘般闪烁跳跃的光点！
赤色的火灵之气，青色的木灵之气，蓝色的水灵之气，金色的金灵之气，黄色的土灵之气！
这就是天地灵气！
虽然因为缺口太小，这些灵气光点依旧无法主动涌入他的体内，但他已经能够模糊地感应到它们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道裂缝的出现，以及混沌能量对他经脉的初步开拓和加固，他体内那一直沉寂的气血，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奔流的速度陡然加快，变得更加凝练、更具力量！
一股远比之前服用“淬体灵液”时更加强大、更加持久、并且完全属于他自身的力量感，从四肢百骸涌现！
他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精光爆射，如同暗夜中的两道闪电，竟将这昏暗的杂役房照亮了一瞬！他浑身覆盖着一层腥臭的黑色污垢，但污垢下的皮肤，却隐隐透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肌肉线条更加流畅分明，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成功突破了！
虽然依旧无法引气入体，依旧是五行伪灵根，但他已经强行在那绝路上，凿开了一个起点！肉身强度、气血力量、经脉韧性，都发生了质的飞跃！更重要的是，他打通了与外界灵气感应的桥梁！
现在的他，单凭肉身力量，恐怕已不逊于炼气期三四层的修士！而且，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枚黑石已经恢复了平静，幽光内敛，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变化与它无关。但林轩能感觉到，它与自己之间，似乎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更加紧密的联系。
“你……到底是什么？”林轩抚摸着黑石冰凉粗糙的表面，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感激。这黑石的能力，远超他的想象，不仅能吞噬能量，竟连人体内顽固的修行壁垒杂质都能强行吞噬！
这简直是逆天改命的神物！
但同时，他也更加警惕。黑石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其背后隐藏的秘密和风险可能就越大。方才那吞噬杂质时反馈出的混沌能量，让他感到一丝不安，那力量层次太高，绝非他现在能够理解和驾驭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激动的情绪。迅速清理掉身上的污垢，换上了那套崭新的外门弟子青色服饰。
当他将那枚代表着外门弟子身份的云纹玉牌挂在腰间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涌上心头。
从任人欺凌的扫地杂役，到如今力压群雄的外门弟子，其中艰辛，唯有自知。
窗外，天色已蒙蒙亮。
新的一天，也是他林轩，真正踏上修仙路的第一步！
他推开杂役房的破木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青草和露水的清新。
几个早起准备干活的杂役看到他一身崭新的青袍，腰悬玉牌，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极度复杂的神色，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默默地让开道路。
林轩没有看他们，目光平静地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青岚宗外门区域。
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也有更激烈的竞争，更莫测的危险。
但他无所畏惧。
然而，就在他准备迈步离开这生活了数月、充满了屈辱与挣扎的杂役区域时，一个略显阴冷的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林师弟，恭喜啊。”
林轩脚步一顿，缓缓转身。
只见晨雾缭绕的小路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此人同样身着外门青袍，身材高瘦，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却细长如蛇，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轩认得此人，名叫孙淼，是外门弟子中一个颇有些名气的“万事通”，消息灵通，擅长钻营，据说与不少执事都有些关系。
“孙师兄。”林轩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此人突然出现，绝非只是为了道贺。
孙淼走上前几步，目光在林轩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腰间玉牌和那身明显合体了许多的青袍上停留了一瞬，笑道：“林师弟昨日大展神威，一举夺魁，可是让我等外门老弟子都汗颜啊。今日师弟初入外门，想必对诸多事务还不熟悉，师兄我正好闲着，可为师弟引路，去执事堂报到，顺便……介绍几位朋友给师弟认识。”
他的话语看似热情，但那笑容背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算计。
林轩心中冷笑，这是看自己新人入门，想来摸底，或者……招揽？施恩？
他面色不变，淡淡道：“不劳孙师兄费心，执事堂的路，弟子还认得。”
孙淼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压低声音道：“林师弟，外门可不比杂役处，这里水深得很。多个朋友多条路，有些规矩……还是早点知道为好。比如，新晋外门弟子，第一个月的月例灵石和丹药，往往需要‘孝敬’一下管事师兄，才能顺利领取，否则……”
他话语未尽，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这是要敲诈？
林轩眼神骤然一冷。
他刚刚突破，正需资源巩固，这些人竟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他看着孙淼那副自以为拿捏住新人的嘴脸，心中一股戾气升起。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孙淼，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哦？不知孙师兄说的管事师兄，是哪一位？不如，师兄现在便带师弟前去‘孝敬’一番？”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那双刚刚经过突破、精光内敛的眸子，此刻却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孙淼被这目光一盯，没来由地心中一寒，仿佛被什么凶兽盯上，后面的话语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僵住。
他感觉，眼前这个新晋外门弟子，似乎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