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金属平台灼烤着身体,巨大核聚变反应堆的轰鸣如同狂暴的巨兽,冲击着每一根神经,试图将理智撕碎。高温扭曲的空气让视线都变得模糊。
“永冻核心”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再也无法提供丝毫庇护。击退娜芙蒂蒂的实体,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也抽空了我大半的精神。虚弱感和濒临中暑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不断袭来。
千鹤的状态同样糟糕,汗水浸透了她破烂的衣服,脸色通红,呼吸急促,几乎要瘫倒在地。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炼狱般的地方!多待一秒都可能被烤干或震晕!
“走……走哪个方向?”千鹤的声音嘶哑干裂,几乎听不清。
我强忍着眩晕,集中最后的精神力催动“星之痕”。在这里,极端的能量环境反而像背景噪音,任何细微的、不属于这里的“异常”反而更容易被捕捉。
我感知着周围错综复杂的能量流和金属结构……忽略掉那磅礴的核心……向更远处延伸……
有了!
在反应堆核心侧后方,一条用于排放冷却余热的大型管道深处,我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狂暴能量流截然不同的……相对“平缓”的能量波动?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空气流动?
那里!那里可能有一条备用的检修通道,或者废气排放通道!也许是通往船体外壁,也许是通往其他不那么致命的区域!
“那边!”我指着那个方向,搀扶起几乎虚脱的千鹤,踉跄着向那边移动。
靠近那条巨大的管道,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但确实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流从管道深处吹出!这意味着它并非完全死路!
管道入口有防护网,但早已锈蚀严重。我们用尽最后力气,合力踹了几脚,终于破开一个可供人钻入的缺口。
管道内部更加黑暗,温度依旧很高,但比起核心平台已然好了太多。我们手脚并用,沿着陡峭的管道向内爬行,寄希望于它能带我们离开绝地。
爬行了不知多久,体力几乎耗尽,就在我们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明显加强的气流!甚至能听到隐约的海浪声!
出口!真的有出口!
我们拼尽最后力气爬过去,发现管道尽头是一个位于船体水线附近的、用于紧急排放热气的格栅出口!格栅之外,就是漆黑的大海和夜晚的天空!冰冷的海风夹杂着咸腥味涌入,让我们精神一振!
但格栅异常坚固,从内部无法打开。
“让开!”千鹤喘着气,从工具袋里掏出最后一点塑性炸药(她从危险品存放库顺来的战利品),小心翼翼地贴在格栅合页处。
我们退到安全距离。
轰!
一声闷响,格栅被炸开一个大洞!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让我们打了个寒颤,却也带来了生的希望!
我们先后钻出管道,发现自己位于船体侧舷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脚下就是汹涌翻滚的海水。向上是光滑的船壁,向下是黑暗的大海。
暂时脱离了最致命的引擎核心区,但处境依旧危险。我们挂在船壁上,上不去下不来,体温正在被冷风快速带走。
必须想办法回到船内,或者……
我的目光落在下方海面上。或许可以冒险跳海?但夜晚的海水冰冷刺骨,洋流不明,而且“希望方舟”号正在航行中,跳下去很可能瞬间就被甩开,迷失在茫茫大海上,生存几率渺茫。
就在我们犹豫之际——
我额头的“星之痕”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共鸣感!不是来自船内,也不是来自娜芙蒂蒂,而是来自……下方的海面?
同时,我怀中的“永冻核心”也仿佛回应般,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怎么回事?
我集中全部注意力,仔细感知。
那共鸣感……非常奇特……带着一种苍茫、古老、甚至有些……悲伤的意味?仿佛是什么沉眠在深海中的巨大存在,无意识散发出的微弱叹息,与“星之痕”和“永冻核心”产生了跨越时空的、极其细微的呼应。
是之前那个“星穹庇护所”?
不像……感觉更加……原始和庞大……
难道是……其他沉没的星旅者遗迹?或者……别的什么?
没时间深思了。低温正在迅速剥夺我们的体力和意识。
“向上爬!”千鹤咬着牙道,“找最近的舱门或舷窗!必须回到里面去!”
我们开始沿着船壁冰冷的铆接结构和细微的凸起,艰难地向上攀爬。每一次移动都耗尽力气,手指很快被冻得麻木僵硬。
就在我们爬升了大约两三米,找到一个微不足道的落脚点时——
上方不远处,一扇原本紧闭的舷窗,突然从内部被打开了!
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惊讶地看到了挂在船壁上的我们!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女孩,大约十七八岁年纪,脸上带着些许雀斑,眼睛很大,穿着“绿色星球”志愿者的制服,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好奇,而非敌意?
我们瞬间僵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是敌是友?
“我的天!你们……你们怎么在那里?!太危险了!”女孩压低了声音惊呼道,带着明显的关切,“快!抓住这个!”
她竟然从窗口扔下了一卷粗实的绳索!
我们愣住了。这完全出乎意料。
“快呀!下面巡逻的快要过来了!”女孩焦急地催促道,眼神真诚。
没有时间犹豫了!无论是陷阱还是真的援助,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率先抓住绳索,千鹤紧随其后。女孩在上面奋力拉扯,加上我们自己的努力,终于艰难地爬到了窗口。
女孩帮助我们翻进舱内。这里似乎是一个堆放清洁工具和杂物的小储物间,非常狭窄。
我们瘫坐在地上,剧烈喘息,浑身湿透冰冷,不住地颤抖。
女孩警惕地关好舷窗,拉上窗帘,然后才转过身,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我们,眼中依旧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们……就是他们在找的人?触发了入侵警报的人?”她小声问道,语气中好奇多于害怕。
我们警惕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女孩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小声说道:“我叫莉亚,是环境监测组的志愿者……我听到了一些传闻,安保部的人像疯了一样……还有,我昨天无意中看到‘霍兰德博士’(‘园丁’的化名?)的那些保镖偷偷搬运一些奇怪的箱子,根本不像科研设备……我觉得这船上有古怪……”
她看起来不像撒谎,更像是一个充满正义感、对秘密感到好奇的年轻人。
“你为什么帮我们?”千鹤冷冷地问,手悄悄按在了背后藏着的匕首上。
莉亚似乎有些受伤,但还是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我觉得你们不像是坏人……而且,我看不惯霍兰德博士和他那些保镖,他们鬼鬼祟祟的……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就在千鹤还想追问时,外面走廊传来了脚步声和谈话声!
“……彻底搜查这一区域!每个房间都不能放过!”
“是!长官!”
追兵到了!
莉亚脸色一变,急忙指着角落里一个巨大的、装着脏污床单的帆布洗衣袋:“快!躲进去!别出声!”
形势逼人,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迅速钻入那充满皂粉和汗味儿的洗衣袋中,屏住呼吸。
储物间的门被推开,手电筒的光束扫了进来。
“莉亚?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安保人员的声音响起。
“哦,我……我负责这一区的清洁清点,落下了东西,回来取一下。”莉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但还算镇定。
“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啊?发生什么事了?”莉亚反问。
“……没什么。尽快离开,回你自己舱室去,今晚不要随便出来。”
“好的,长官。”
脚步声渐渐远去。
又等了几分钟,莉亚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洗衣袋。
“他们走了。”她松了口气,“你们不能待在这里,太危险了。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暂时安全……”
她看着我们,眼神清澈而坚定:“跟我来吗?我相信你们需要帮助,而且……我想知道真相。”
我们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如同迷雾中灯塔般的女孩,心中充满了疑虑和……一丝绝境中诞生的微弱希望。
娜芙蒂蒂的猎杀仍在继续,塞壬的阴谋仍在发酵。
但这艘被迷雾笼罩的方舟上,似乎并非全是敌人。
一个意外的盟友,或许能带来新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