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秦兰准时开车到了陈默楼下。她换了身轻便的登山装束，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显得比平时更添几分活力。陈默依旧是一身深色便装，沉默地坐进副驾驶。
车子驶出城区，喧嚣渐远。秋日的阳光透过车窗，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车放了轻音乐，旋律舒缓。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有种默契的宁静。
西山后的野湖果然如秦兰所说，静谧而美丽。湖水清澈，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斑斓的秋叶。空气中带着草木和湖水的清新气息。偶尔有鸟鸣声划过天际，更显幽静。
他们沿着湖岸慢慢走着。秦兰不时指给陈默看一些有趣的植物或湖面的水鸟，语气轻快。陈默大多只是听着，偶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目光沉静。
走了一段，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秦兰从背包里拿出水壶和洗好的水果递给他。
“这里不错吧？”秦兰喝口水，看着湖面，“心烦的时候，我就喜欢来这儿坐坐。好像什么烦恼都能被这湖水洗掉似的。”
陈默“嗯”了一声。他的目光掠过湖面，望向远处层林尽染的山峦。确实，这里的宁静与他平日面对的罪恶和混乱截然不同。紧绷的神经似乎真的松弛了几分。
“以后……要是压力大，可以常来。”秦兰轻声说，像是随口一提，目光却悄悄留意着他的反应。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在湖面上停留片刻，然后转向秦兰，点了点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秦兰眼底漾开一丝笑意。
中午，两人在湖边吃了秦兰准备好的简餐。饭后阳光正好，秦兰靠着石头闭目养神，陈默则静静地坐着，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假期的时间仿佛被拉长，缓慢而惬意。
假期的第三天，陈默去了秦兰的书店。
书店在大学城附近，不大，但布置得温馨雅致，书籍分类清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书香和咖啡味。几个学生模样的顾客在安静地看书或低声交谈。
秦兰正在柜台后整理新到的书籍，看到陈默进来，有些意外，随即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随便看看。”陈默说。他确实没什么特定目的，只是觉得这里的气息让人安心。
“随便看，我这里别的不多，就是书多。”秦兰给他倒了杯水，继续忙手里的活，不时跟相熟的顾客打声招呼。
陈默在书架间慢慢踱步。他的目光掠过一排排书脊，最终在犯罪心理学和法医学的区域停下，抽出一本厚厚的《现代刑侦技术演进》，走到靠窗的座位翻看起来。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书页上，安静得只能听到翻书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城市噪音。秦兰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神情专注，便不去打扰。
下午，店里来了个熟客，是附近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姓赵。赵教授和秦兰很熟，聊了几句后，目光落在窗边的陈默身上。
“那位是？”赵教授低声问秦兰。
秦兰笑了笑：“一个朋友。”
赵教授扶了扶眼镜，若有所思：“气质很特别。不像一般来看书的。”
秦兰没多说，岔开了话题。
陈默在书店待了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斜才离开。秦兰送他到门口。
“明天有什么安排？”秦兰问。
“还没想好。”
“那……明天我店里有点忙，你要是不嫌吵，可以再来帮忙看看店？当然，没事的话在家休息更好。”秦兰半开玩笑地说。
陈默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眼安静的书店：“好。”
第四天，陈默真的又去了书店。他依旧坐在老位置看书，偶尔帮秦兰搬一下沉重的书箱，或者有顾客询问时，指一下大致的方向——虽然他对此并不擅长，但简单的指引还能应付。
秦兰忙碌间隙，会给他续杯水，或者放一小碟点心在他手边。
傍晚时分，店里来了个神色匆匆的中年女人，穿着附近小区的物业制服。她一进门就焦急地对秦兰说：“秦老板，不好意思打扰你，有没有看到我们小区三栋刘奶奶？她有点老年痴呆，下午说下楼晒太阳，到现在还没回去，家里人都急坏了！”
秦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没看见啊？多久了？报警了吗？”
“快四个小时了！物业和家里人都找遍了！刚报警，警察说时间还有点短，让再找找看！”女人急得直搓手，“这眼看天就要黑了！”
书店里的几个顾客也关注过来。
秦兰拿出手机：“我问问附近商铺的朋友有没有看到。”她开始打电话。
陈默合上书，站起身，走到柜台前。他的动作引起了中年女人的注意。
“这位是？”女人看向秦兰。
秦兰刚要介绍，陈默已经开口，声音平静：“走失老人的基本情况。年龄，大概体型，今天穿的什么衣服，常去的地方。”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感，让焦急的女人下意识地回答：“刘奶奶八十多了，挺瘦小的，今天穿的是件暗红色的棉袄，有点旧了。她平时就爱在小区花园和旁边的小公园坐坐，不太走远。”
“照片。”陈默言简意赅。
女人赶紧从手机里翻出照片。陈默接过手机，仔细看了几秒，将老人的面容和衣着特征记下。
“小公园哪个区域她最常去？有没有特别喜欢坐的长椅或者晒太阳的角落？”陈默继续问。
“有有有！公园东边有个亭子，旁边有排背风的长椅，她老爱去那儿！”
陈默转向秦兰：“有附近区域的详细地图吗？最好是带等高线和建筑物细节的。”
秦兰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我电脑里有！本地的地理信息图！”她快速打开柜台后的笔记本电脑。
陈默俯身过去，目光锐利地扫过屏幕上的地图，手指精准地点出小区、小公园的位置，以及之间的路径和可能的岔路。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老人的年龄、身体状况、习惯活动范围、时间、光照变化、气温下降等因素，快速构建着搜寻模型。
“她行动缓慢，四个小时，最大移动半径有限。重点排查公园东侧亭子周边半径三百米内，特别是植被茂密、背风、有遮蔽物可能坐下休息的地方。同时检查公园内公共厕所、废弃的管理用房。”陈默语速很快，却异常清晰，“小区通往公园的主路两侧灌木丛也要简单查看。天黑后体温下降快，她穿着单薄，必须尽快找到。”
他直起身，对那物业女人说：“跟你的人重复这些区域，重点搜索。通知警方这些建议。”
女人被陈默这一连串快速专业的分析镇住了，连连点头，赶紧拿起电话联系搜寻人员。
秦兰看着陈默，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了然。她虽然知道陈默是警察，但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他那种抽丝剥茧、直指核心的能力。
陈默没再多说，拿起自己的外套：“我去公园东边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秦兰立刻说，同时对店里一个兼职的学生嘱咐了几句。
两人快步走出书店，朝着不远处的小公园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公园里，物业和家属的搜寻人员正在焦急地四处呼喊。陈默没有加入呼喊，他的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地面、植被、长椅等一切细节。他避开人群密集的主路，朝着东侧亭子后方更偏僻的角落走去。
那里有一片茂密的冬青丛，背后靠着公园的围墙，是个背风又隐蔽的角落。陈默拨开枝叶，手电光柱扫进去。
光线尽头，一个蜷缩着的暗红色身影映入眼帘——正是走失的刘奶奶。她靠坐在墙角，似乎是因为走累了坐下休息，结果睡着了，此刻被光线和动静惊醒，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在这里！”陈默回头对跟上来的秦兰和搜寻人员说道。
人群瞬间围拢过来，家属激动地冲上前，抱住老人喜极而泣。
物业那个女人拉着陈默的手千恩万谢：“太谢谢您了！警官！您真是神了！怎么就知道她在这儿啊？”
陈默抽回手，语气依旧平淡：“结合了她的习惯和体力判断。没什么。”
秦兰站在一旁，看着陈默在众人感激的目光中依旧冷静甚至有些疏离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她明白，这就是陈默。他的能力深藏不露，只在需要时展现，而展现之后，又迅速回归沉默。
事情解决，人群散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公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晚风吹拂，带着凉意。
“今天……多亏你了。”秦兰轻声说。
“举手之劳。”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刘奶奶一家可是天大的事。”秦兰停下脚步，看着他，“陈默，你真的很厉害。”
陈默没有回应这份赞美，只是说：“回去吧，天黑了。”
将秦兰送回书店，陈默步行回公寓。夜晚的城市霓虹闪烁，车流不息。短暂的假期插曲结束，他重新变回那个独行的侧写师。
青铜沙漏静默无声。【回溯冷却：9年235天15小时…】，竟然缩短了2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