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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星的“黎明”以一种地球上从未有过的方式降临。

并非太阳跃出地平线,驱散黑暗。这里的天空本就不暗,瑰丽的星辰与极光交织成永恒的夜幕背景。所谓的黎明,是能量潮汐的自然更迭。

当林昊在净愈之间观察室的病床上,从浅眠中被一种温和却无处不在的“脉动”唤醒时,他透过观察窗,看到了这奇异的景象。

窗外,前哨站“风止”上空的淡金色能量护壁,以及据点内各处建筑上铭刻的符文,正同步闪烁着一种更加明亮、更加充满“生机”的节奏性辉光。空气中那些原本在夜晚略显沉寂的能量粒子,此刻如同从沉睡中苏醒,变得更加活泼、更加充盈,属性分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风与光的气息明显增强,地脉与水属性能量则相对内敛。远处,那片紫瘴晶林的方向,升腾起淡淡的、被朝阳(如果岚星有类似太阳的恒星的话)染上金边的紫色雾气,而更遥远的翠峰山脉轮廓,则在一种清冷的晨光中显得愈发清晰巍峨。

整个世界的“呼吸”,在此时变得清晰可感。这是一种建立在能量循环之上的、更加宏大精密的昼夜交替。

林昊尝试活动了一下身体。经过莉亚娜的治疗和一夜的休息,伤势好了很多。骨折处传来紧密的愈合感,虽然还不能用力,但疼痛已大大减轻。内伤基本痊愈,脏腑间那股滞涩和隐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属于健康状态的轻松。最明显的是,体内残留的那种“归寂”阴冷感已荡然无存,灵魂仿佛都轻盈了几分。

他坐起身,盘膝坐好,再次尝试运转轮转之力。

这一次,感觉与昨晚截然不同。

丹田处,那暗淡的轮转之力核心依旧微弱,旋转缓慢。但当林昊引导它按照基础周天运行时,原本那种与外界能量格格不入的强烈“排异感”和“刺痛感”,减轻了许多。虽然能量运转依旧滞涩,经脉也依然狭窄脆弱,但至少,可以从周围经过净愈之间调理的、温和有序的环境能量中,缓慢地汲取一丝丝极其细微的、能够被轮转之力核心勉强接受的“养分”。

这“养分”并非直接吸收空气中原生态的活跃粒子,更像是经过了某种“过滤”或“驯化”,去除了过于强烈的属性和攻击性,只剩下最基础、最中正平和的“能量本源”。这大概就是“净愈长”所说的“最基础的、无属性的环境能量滋养”。

吸收效率低得可怜,但确确实实,轮转之力核心在缓慢地、一丝一缕地恢复着生机。更让林昊感到一丝振奋的是,在核心深处,那源自“源火之种”的微弱共鸣,似乎也因为这纯净能量的滋养而稍微清晰、稳定了一点点。这共鸣虽然依旧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粒火种,带给他莫名的信心。

他沉下心,不再急于求成,只是耐心地引导着这涓涓细流般的能量,温养着核心,修复着经脉最细微的损伤。他知道,在这个能量法则迥异的世界,急于恢复甚至提升力量,很可能会适得其反。适应,是当前唯一正确的道路。

就在林昊专注于内视调息时,观察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滑开。

进来的不是医护人员,而是夜翎。

她换下了昨夜的猎装,穿着一套更加日常但依旧干练的墨绿色便服,脸上依然戴着那副遮住口鼻的奇异面具,只露出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她手中提着一个用某种柔韧植物编织成的食盒,食盒散发着淡淡的、混合了谷物与肉类的温热香气。

“醒了?”夜翎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依旧清冷,但少了几分昨夜战场上的紧绷,多了些日常的平淡,“感觉如何?”

“好多了,谢谢。”林昊停止调息,真诚地说道,并试图让自己的发音更标准一些。一夜之间,他发现自己对这种奇特语言的理解和模仿能力似乎有所提升,不知是“源火”共鸣带来的附加效果,还是单纯的求生本能。

夜翎点点头,将食盒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打开。里面是几块烤成淡金色的、类似面包但更加致实的食物,一小碗冒着热气的、浓稠的乳白色肉汤,以及几片颜色鲜艳、水分饱满的奇异水果。

“前哨站的晨食。‘岩麦饼’,‘地蜥肉羹’,‘清心果’。”她简单地介绍着,“你的身体经过初步治疗,可以开始摄取正常食物了。这些是相对温和、易吸收的种类。”

林昊确实感到了饥饿。他道谢后,拿起一块“岩麦饼”咬了一口。口感粗糙但麦香浓郁,带着一丝淡淡的咸味和不知名香草的气息,意外的扎实可口。肉羹鲜美,汤汁浓稠,喝下去胃里暖洋洋的,似乎也蕴含着一丝微弱的能量。那“清心果”入口清甜多汁,咽下后竟有一股清凉气息直冲头顶,让因伤势和思虑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这些食物,显然也非寻常之物。

“你的同伴,秦羽,生命体征已经稳定,净言师莉亚娜判断,最迟今天午后应该会苏醒。”夜翎看着林昊进食,继续说道,“他的外伤比你重,内伤也更深,但体质似乎……很特殊,对‘沐光术’和‘生命共鸣’的反应极佳,恢复速度超出了莉亚娜的预期。”

林昊心中稍安。秦羽的体质本就强悍,又经过“源火”淬炼,在这个能量充沛的世界恢复得快些,也在情理之中。

“我们……接下来会怎样?”林昊放下汤碗,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夜翎沉默了一下,似乎在选择措辞。“哨长已经将你们的情况上报联盟高层。在联盟的明确指令下达前,你们暂时以‘受庇护观察者’的身份留在这里。可以接受必要的治疗,并在有限范围内活动,了解一些基础信息,以便……适应和生存。”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是,有些区域和信息是禁止接触的。会有人告诉你们具体的界限。”

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软禁和观察期。意料之中,也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待遇。

“关于我们的来历,还有我们身上的力量……”林昊试探着问。

“那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夜翎打断了他,语气平静但不容置疑,“等联盟的‘文书官’或‘导引者’与你们正式接触时,你们可以提出疑问。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恢复和适应。”

她说完,收起食盒,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说道:“今天下午,如果你们状态允许,可以申请在‘净愈之间’附属的庭院短暂活动。那里能量环境稳定,景色……也不错。算是观察期内的有限福利。”

门轻轻关上。

林昊咀嚼着夜翎最后的话。有限的活动,稳定的环境,不错的景色……这似乎是他们接触和了解这个世界的一个小小窗口。

他重新看向窗外。晨光(能量辉光)中的前哨站已经彻底苏醒。街道上行人多了起来,各种声音——交谈声、器械运转声、训练场传来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边境据点特有的活力与秩序感。他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整齐地跑过街道,前往换防;看到几个穿着工装、身上沾着油污的人推着满载零件的小车走向某处工坊;也看到一些看起来像是学者或技术人员模样的人,聚在广场的发光植物旁,似乎在记录或讨论着什么。

这个世界的人类(或者说岚星人)社会,显然有着明确的分工和严谨的组织结构。

下午,在得到莉亚娜的许可后,林昊和刚刚苏醒、还十分虚弱的秦羽,在一位名叫“岩岫”的年轻男性医护人员的陪同下,来到了“净愈之间”后方的一个小型庭院。

庭院不大,但布置得颇为精巧。地面铺着平整的青色石板,缝隙中生长着柔软的、散发淡银色微光的苔藓。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圆形水池,池水清澈见底,底部铺着色彩斑斓的鹅卵石,几尾半透明、体内有流光游动的小鱼在其中缓缓游弋。水池旁,种植着几种形态优美的植物:一种叶片如同翡翠雕琢、边缘有金色细纹的矮树;一种开着铃铛状、散发幽蓝光芒花朵的藤蔓;还有一种如同水晶珊瑚般、不断吞吐着细微雾气的奇异灌木。

庭院的围墙不高,上面同样铭刻着稳定能量的符文,既能阻隔外部过于杂乱的能量波动,又不影响视线。从这里,可以望见前哨站的一部分街景,以及更远处起伏的丘陵和天际那巍峨的翠峰山脉剪影。

秦羽坐在水池边的石凳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沉静。他沉默地看着池中游动的光鱼,右手无意识地虚握了一下——那是他常年握剑的习惯动作,但此刻,手中空空如也。

“剑……碎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干涩,语气平静得近乎漠然,但林昊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

林昊走到他身边坐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那柄“归乡”碎片,不仅是秦羽的武器,更是他执念的寄托,是连接过去世界的桥梁,最后更是牺牲自己将他们送出了绝境。

“它最后……共鸣了。”林昊缓缓说道,回忆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这片战场……不,是和这整个世界的某种古老回响共鸣了。它的力量,把我们送到了这里。”

秦羽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我知道。在昏迷前……我听到了。‘归乡……之路……断’……还有别的……很多声音。”他抬起头,望向岚星那陌生的、永恒璀璨的星空,“它完成了它的使命吗?还是说……这条路,真的断了?”

这个问题,林昊也无法回答。

“两位,”陪同的医护人员岩岫是个面相敦厚、性格开朗的年轻人,他见气氛有些沉重,便主动开口介绍,“这庭院里的植物,都是我们岚星的特产,对稳定心神、辅助能量调和很有好处。这‘翠纹金边榕’,它的叶片散发的气息能宁神静气;‘幽梦铃兰’的花香有助于平复紊乱的精神波动;至于这‘吐雾晶珊’,它吞吐的雾气蕴含着非常温和的水、土双属性能量,长期呼吸对稳固根基有奇效。净愈长特意允许你们来这里,也是希望借助这里的环境,帮助你们更好地恢复和适应。”

林昊和秦羽向岩岫道谢,并借机询问了一些关于岚星和翠峰联盟的基础信息。

从岩岫的讲述中,他们了解到,岚星是一个能量等级极高的多智慧种族星球,广袤无垠,地貌和生态复杂多样。翠峰联盟是人类为主导、联合部分其他友善种族建立的城邦联盟之一,以翠峰山脉为核心疆域,崇尚秩序、探索与坚韧。联盟内部有完善的行政、军事、研究及民生体系,对能量的研究与应用达到了极高的层次,符文技术、能量操控、星象占卜(星见)等领域尤为发达。

像“风止”这样的前哨站,在联盟边境有很多,主要职能是开拓资源、监控危险区域、防范荒野中的危险生物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敌对势力或异界威胁。

“异界威胁?”林昊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岩岫挠了挠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细节。只是听老兵们提起过,在星海深处,或者某些古老遗迹中,可能存在连接其他‘界域’的不稳定通道。有时候会跑过来一些……很麻烦的东西。所以联盟对空间异常和异界来客,一向非常警惕,但也有相应的处理条例。”他看了看林昊和秦羽,连忙补充道,“当然,像两位这样明显是遭遇灾难意外流落的,联盟一般会给予人道援助和观察,只要确认没有威胁,通常还是能找到安置方式的。”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让林昊和秦羽明白,他们对“异界”并非一无所知,甚至有成熟的应对机制。这既是好消息(说明他们可能被接纳),也意味着他们身上的一切都会被放在放大镜下仔细审视。

就在这时,庭院入口处传来脚步声。

苍擎队长和一位穿着素雅文士长袍、气质儒雅、手持记录晶板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后者,正是昨夜在哨长办公室旁听的“文书官”。

“看来恢复得不错。”苍擎队长目光扫过林昊和秦羽,点了点头,“这位是前哨站的文书官,墨衡。他受哨长委托,前来与你们进行初步的正式接触,并告知你们在观察期内的权利、义务以及一些基本信息。”

文书官墨衡脸上带着温和但疏离的笑容,向两人微微颔首:“林昊,秦羽。我代表‘风止’前哨站,欢迎你们来到岚星,翠峰联盟的疆域。接下来,我将向你们说明一些必要的事项,并回答你们一些可以回答的问题。希望我们能够建立良好的沟通,这有助于联盟对你们的情况做出最妥善的安排。”

正式的接触,开始了。

林昊和秦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郑重。他们知道,接下来的交谈,将很大程度上决定他们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短期命运。

而庭院的微光中,那池中的光鱼轻轻摆尾,荡开一圈圈涟漪,倒映着岚星永恒绚烂的星空,也倒映着两个异乡人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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