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尘贴着祭月台底层的石壁，混沌力如浸了水的棉絮般裹住周身，连指尖划过石缝的动静都压得微不可闻。方才从玄龟指引的小径绕到祭月台后侧时，他已借着朦胧的月光摸清了这座建筑的脉络——整座祭月台呈三层塔状，底层是血影教分舵的议事厅与地牢，中层是修士的居所与炼丹房，顶层则被厚重的黑铁栅栏封死，正是苏晴被囚的锁灵阵所在。
此刻底层的廊道里，每隔十步便立着一名身穿黑袍的血影教修士，他们腰间挂着刻有扭曲血纹的令牌，手中长刀泛着淬了魔气的暗紫色寒光。廊道两侧的墙壁上嵌着骷髅灯，幽绿的火光舔舐着墙面上的血祭符文，将修士们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一条条蛰伏的毒蛇。
“脚步再轻些，别惊动他们。”云尘在心里对自己说，混沌力顺着脚底蔓延到地面，将碎石子都吸附在原地，避免走动时发出声响。他刚绕过一个拐角，就见两名巡逻修士并肩走来，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困意：“真不知道舵主抽什么风，明明三日后就是血月之夜，非要我们连夜巡逻，那些祭品难道还能飞出去不成？”
另一人冷笑一声，用刀背敲了敲腰间的令牌：“你懂什么？舵主说，那个叫云尘的小子可能已经潜入妖谷了，玄龟那老东西护着他，万一被他坏了大事，咱们都得被喂血影幡里的冤魂。”
云尘的心猛地一沉，贴着石壁屏住呼吸，将混沌力缩至丹田深处，连玄尘玉佩的微光都强行压制下去。那两名修士走得极近，靴底碾过地面的声音像磨在云尘的心上，其中一人的袍角甚至扫到了他的手臂。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气息有点怪？”走在左边的修士突然停下脚步，手按在刀柄上，目光扫向云尘藏身的阴影。云尘的指尖已扣住玄龟甲盾的边缘，掌心沁出冷汗——若是被发现，以他筑基期的修为，面对两名筑基后期的修士，就算有龟甲盾护身，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更别提去救苏晴了。
好在右边的修士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别疑神疑鬼的，这祭月台到处都是魔气，气息能正常才怪。快走，轮到我们换班了，晚了要被舵主罚的。”那名修士嘟囔了两句，才跟着同伴继续向前走。
云尘松了口气，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廊道尽头，才贴着石壁继续向前。议事厅的黑铁门就在前方三十步处，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血祭符文，符文间隙渗出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魔气，闻得人阵阵作呕。云尘趴在门旁的阴影里，将混沌力凝成一缕细丝，顺着门缝缓缓探入厅内。
厅里的景象透过混沌力的感知传到云尘脑海——三盏骷髅灯悬在天花板上，幽绿的火光映得主位上的人影格外狰狞。分舵主穿着一身拖地的血色长袍，袍子上绣着繁复的魔纹，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有活物在里面蠕动。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核桃大小的黑色珠子，珠子表面缠绕着细小的冤魂虚影，正是血影幡的核心构件——万魂珠。
下首坐着四名修士，三男一女，都穿着与巡逻修士同款的黑袍，只是腰间的令牌上多了一道金线，显然是分舵的核心成员。瘦高个的修士正躬身汇报，声音带着谄媚：“舵主，地牢里的灵体修士已经凑够九十八个了，都是黑狐妖从万妖谷各处抓来的，有妖族也有人类，灵根纯度都在中上品以上，足够支撑血祭大阵的基础运转。”
分舵主抬了抬眼皮，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九十八个？还差两个。”他将万魂珠抛起又接住，珠子里的冤魂发出细碎的惨叫，“血祭大阵需要百个灵体修士做‘引魂灯’，少一个都可能让阵眼不稳。让黑狐妖再去一趟狼族的地盘，他不是说狼族有几个天赋不错的灵体小妖吗？今晚就给我抓来。”
坐在旁边的矮胖修士连忙道：“舵主放心，黑狐妖已经带着人去了，估计天亮前就能回来。不过……”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狼族最近跟妖王走得很近，要是动了他们的人，会不会引来妖王的怀疑？”
“怀疑？”分舵主嗤笑一声，血色长袍的袖口无风自动，“等三日后血月之夜，混沌裂缝一开，魔将带着百名魔修降临，别说一个妖王，整个万妖谷都得听我们的。黑狐妖想当万妖谷的王，就得给我们办事，这点风险都不敢冒，他也配坐那个位置？”
云尘在门外听得心头火起，混沌力险些失控——原来分舵主不仅要献祭苏晴，还要对无辜的妖族下手。他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分舵主是金丹期修为，厅里的四名核心修士也都是筑基后期，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必须先摸清地牢和锁灵阵的守卫布局，等阿苍联络好忠于妖王的妖族援军，里应外合才有胜算。
这时，那名女修士开口了，声音尖细如针：“舵主，锁灵阵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苏晴的太阴灵体引动到第几层了？要是到时候灵体强度不够，打不开混沌裂缝，教主那边可不好交代。”
分舵主的脸色沉了沉，将万魂珠按在桌案上，珠子里的冤魂瞬间躁动起来：“已经引动到三成了。那丫头的太阴灵体比我想象的要坚韧，每日用魔气浸泡三个时辰，到血月之夜正好能引动至七成，足够支撑裂缝开启。我已经在锁灵阵周围布了‘噬魂阵’，只要她敢反抗，阵里的冤魂就会啃噬她的灵体，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不过这丫头的灵体倒是个宝贝，等打开裂缝，魔将降临后，我打算把她留下来，用她的灵体滋养血影幡。教主说了，太阴灵体与血影幡结合，能让幡里的万魂之力提升三倍，到时候就算是青云宗的金丹长老，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舵主英明！”四名修士齐声恭维，眼中都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云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苏晴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浮现——那个在青云宗外门时总跟在他身后，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姑娘，此刻正被魔气折磨，甚至要被当成滋养魔器的工具。他的混沌力在丹田内翻涌，几乎要冲破体表的束缚，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再等等，等阿苍的消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就在这时，分舵主突然看向门口，眉头皱成一团：“外面好像有动静。”
云尘的心猛地一跳，连忙将混沌力彻底收敛，连身上的气息都伪装成周围的魔气，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贴在石壁上。瘦高个修士立刻起身，拔刀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黑铁门，长刀劈向阴影处：“谁在那里？出来！”
刀风擦着云尘的头发掠过，砍在石壁上迸出一串火花，碎石渣溅到他的脸上，又凉又疼。云尘趴在地上，连眼皮都不敢抬，那名修士扫了一圈空荡荡的廊道，又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妈的，原来是老鼠在捣乱。”他骂骂咧咧地关上门，转身对分舵主躬身道：“舵主，没人，就是几只老鼠。”
分舵主冷哼一声，没再追问，只是指了指桌案上的一份卷宗：“把地牢的祭品名单给我看看，别到时候混进什么不该混的人。还有，顶层的守卫再加派两人，用‘封灵符’把锁灵阵周围的灵气都封死，别让那丫头有机会传递消息。”
“是！”矮胖修士连忙拿起卷宗，恭敬地递到分舵主面前。
云尘趴在门外，混沌力再次探入厅内，将地牢的布局摸得一清二楚——地牢在议事厅的西侧，有两道铁门，第一道由两名筑基中期修士守卫，第二道则布了“禁灵阵”，需要分舵主的令牌才能打开。地牢里的九十八名祭品被分关在十个牢房里，每个牢房都有魔气锁链锁着他们的灵根，让他们无法调动灵气。
“差不多了。”云尘心里盘算着，再听下去也不会有更多消息，不如先去地牢看看，或许能联合那些祭品一起行动。他贴着石壁缓缓后退，刚退到廊道拐角，就见议事厅的门再次打开，分舵主带着那名女修士和瘦高个修士走了出来。
“我去顶层看看锁灵阵，你们两个去地牢盯着，别让祭品出乱子。”分舵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尤其是那个叫林浩的人类修士，他是青云宗的外门弟子，灵根是上品金灵根，要是被他跑了，咱们就少了个优质祭品。”
“是！”两名修士躬身应道，转身向地牢方向走去。
云尘心中一动——林浩？青云宗的外门弟子？难道是之前被血影教掳走的同门？他来不及细想，决定跟着分舵主去顶层，看看锁灵阵的具体情况，也好制定破阵的计划。他贴着墙根，跟在分舵主身后，利用楼梯转角的阴影掩护，一步步向上走。
中层的廊道比底层更窄，两侧的房间里传来修士的鼾声和炼丹炉的轰鸣声。分舵主走得极快，沿途遇到的修士都躬身行礼，没人注意到他身后的阴影里藏着一个人。顶层的入口处站着两名身穿红袍的修士，他们的令牌上刻着三道金线，气息沉稳，显然是金丹初期的修为。
“舵主。”两名红袍修士躬身行礼，侧身让开道路。
云尘躲在楼梯口的柱子后面，混沌力如潮水般涌出去，将顶层的景象尽收眼底——顶层是一个圆形的平台，中央悬浮着一个直径三丈的透明光罩，光罩上缠绕着黑色的魔气锁链，正是锁灵阵的核心。苏晴被困在光罩中央，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眉心的月痕泛着淡淡的银光，却被魔气缠绕得几乎要熄灭。她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颤抖，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泣。
分舵主走到光罩前，伸手按在罩壁上，黑色的魔气顺着他的指尖涌入苏晴体内。苏晴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眉心的月痕瞬间黯淡了几分。
“乖，别反抗。”分舵主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等血月之夜，你就能为血影教立功了，到时候教主会赏你一个痛快的。”
苏晴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向分舵主，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就在这时，云尘掌心的玄尘玉佩突然微微发烫，一道淡金色的光芒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出去，悄无声息地穿过光罩，落在苏晴的眉心。
苏晴的身体猛地一僵，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楼梯口的方向。当她看到柱子后面的影子时，眼睛突然睁大，嘴唇颤抖着，似乎想喊出云尘的名字。
分舵主察觉到苏晴的异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柱子：“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云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缩回混沌力，将玄尘玉佩的光芒彻底压制。苏晴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缓缓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没什么，只是有点冷。”
分舵主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检查了一遍锁灵阵的符文，才冷哼一声：“别耍花样，你要是敢乱动，我就让阵里的冤魂先啃掉你的灵根。”他转身对两名红袍修士道：“看好她，别让她接触到任何灵气，要是出了差错，你们两个就去给血影幡填魂。”
“是！”两名红袍修士连忙躬身应道。
分舵主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向楼梯口走来。云尘屏住呼吸，将身体缩得更紧，看着分舵主的靴子从自己面前走过，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他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目光落在光罩里的苏晴身上，眼眶微微发热。
苏晴也抬起头，目光与他相遇，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被担忧取代。她对着云尘轻轻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动着，像是在说“别过来，危险”。
云尘心中一暖，对着她比了个“安心”的手势，然后转身准备离开——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顶层有两名金丹修士守卫，他必须先回去制定计划。可就在他刚走到楼梯口时，底层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修士的呼喊声：“不好了！地牢的祭品造反了！林浩带着人冲开了第一道铁门！”
云尘的脚步顿住，心中又惊又喜——是林浩！他真的带着祭品造反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地牢的祭品都被魔气锁链锁着灵根，怎么可能冲开铁门？难道是阿苍提前联络了妖族援军，故意制造混乱？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去地牢支援时，顶层入口处的阴影里，突然闪过一双淬着绿光的眼睛。云尘猛地回头，只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那是黑狐妖的手下！他被发现了！
云尘的心沉了下去，若是被分舵主知道他已经潜入祭月台，肯定会加强守卫，甚至提前引动锁灵阵。他看着光罩里担忧的苏晴，又听着地牢里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只能赌一把了。”云尘握紧玄龟甲盾，混沌力在周身流转，准备先去地牢看看情况。可他刚走下两级楼梯，就听到分舵主暴怒的声音从底层传来：“一群废物！连几个祭品都看不住！都给我去地牢，把造反的人抓起来，死活不论！”
紧接着，是修士们杂乱的脚步声和法器碰撞的声音。云尘贴着楼梯转角的石壁，心中盘算着：分舵主肯定会亲自去地牢镇压，顶层的守卫会被调走一部分，这或许是他破阵救苏晴的机会。
可他没注意到，在他身后的顶层平台上，那两名红袍修士突然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令牌，轻轻捏碎，令牌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空气中——那是血影教的传讯符，他们在向魔渊传递消息，而消息的内容，正是“混沌继承者已至，请求魔将提前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