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药房的日子过得比听风院实在。天不亮云尘就起身，帮着洒扫药圃、翻晒药材，午时跟着刘管事核对入库的草药，傍晚再把炼废的药渣搬到后山埋掉。周明长老话不多，偶尔会拿些药材考他，从年份到药性，云尘答得分毫不差，老者便捋着胡子点点头，眼里的探究又深了几分。
这日傍晚，云尘照旧提着半筐药渣往后山走。筐里的药渣泛着焦黑，是白日里几个内门弟子炼药时烧糊的，混杂着断裂的灵草茎和凝固的丹泥，闻着有股苦涩的焦味。按规矩这些药渣要埋在指定的土坑里——怕残留在药渣里的微弱灵气引来山鼠啃食药圃。
走到后山的荒坡上，云尘正要往土坑里倒，指尖却无意间蹭到一块还带着余温的药渣。那是块炼废的清心丹碎末，本该是白色的丹体烧得发灰，边缘还沾着黑炭。他心里忽然一动——这药渣里，好像还剩点灵气？
杂役院时他就发现自己的混沌力格外敏锐，能察觉到常人感知不到的灵气流动。此刻他悄悄催动丹田内的混沌力，顺着指尖探入药渣里。果然，一丝极淡的白色灵气正困在焦黑的丹泥里，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雀鸟，扑腾着想往外飞。
“奇怪……”云尘皱起眉。寻常药渣里的灵气早就散了，就算有残余也驳杂不堪，可这丝灵气虽淡，却异常纯净。他试着用混沌力裹住那丝灵气，慢慢往外抽——没想到那混沌力竟像块吸铁石，轻轻一拉就把灵气拽了出来，连带着丹泥里的焦味都被剥离得干干净净。
指尖上悬着一缕莹白的灵气，比刚采的灵草还新鲜。云尘愣住了——混沌力竟能提纯药渣里的残余灵气？
他连忙又抓起一把药渣，混沌力源源不断地探进去。这次更清楚了：那些被烧焦、被炼废的药材里，藏着不少没被彻底毁掉的灵气，只是被杂质裹住了。混沌力像把细密的筛子，不管是焦糊的炭气还是凝结的丹泥，都能被一点点筛掉，最后剩下的全是精纯的灵气。
不过半个时辰，半筐药渣竟被他提炼出小半捧灵气。这些灵气聚在掌心，泛着柔和的白光，比三枚聚气散加起来的灵气还足。云尘的心“砰砰”直跳——要是能把这些灵气再凝练成丹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赶紧按了下去。丹药房的规矩严，私炼丹药是大忌，何况他连个正经的丹炉都没有。可看着掌心的灵气慢慢消散在风里，又实在心疼——这可是从废料里抠出来的宝贝。
回到丹药房时，天已经擦黑了。周明长老还在炼丹房里，炉下的火没熄，映得他的白胡子泛着橘色的光。云尘刚要退出去，就听周明说：“过来。”
他连忙走过去，见炼丹炉边摆着几株青黛叶和龙须草，正是炼清心丹的主药。周明指着药材：“今日阿虎他们炼废了三炉清心丹，你去把这些处理了，看看能不能炼出半炉能用的。”
云尘一愣：“弟子……弟子没学过炼丹。”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周明瞪了他一眼，“就在旁边的小炉炼，炼废了不怪你。”
旁边果然有个巴掌大的小铜炉，是平时用来炼些药膏的。云尘心里又惊又喜——这是长老在考他？还是……特意给机会？他不敢多想，赶紧拿起药材，按照白天看其他弟子炼药的步骤，先把青黛叶和龙须草捣碎，又往小铜炉里添了点炭火。
火温慢慢升起来，云尘学着别人的样子，把药末倒进炉里，灵力刚要探进去，忽然想起后山的药渣。他犹豫了一下，悄悄换了混沌力——反正也是炼废的药材，试试又何妨？
混沌力刚触到药末，就感觉到里面混杂着不少杂气。青黛叶里带了点土腥气，龙须草的绒毛没除干净，连炭火都飘来丝烟味。云尘集中精神，让混沌力像水流似的裹住药末，一点点筛掉杂气。
炉里的药末渐渐泛起白光，比平时看到的药气亮得多。云尘心里一动，加快了混沌力的运转——他没按寻常的手法凝丹，而是让提纯后的灵气在炉里自然聚结。
周明看似在收拾药柜，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小铜炉。当看到炉口飘出的白气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色时，老者捻着胡子的手指顿了顿，眼里闪过抹诧异。
半个时辰后，云尘熄了火，小心翼翼地打开炉盖。三枚指甲盖大的白色丹药躺在炉底，表面光滑如玉，还没拿出来就闻到一股清冽的药香——比白日里那些内门弟子炼出的清心丹好闻多了。
他心里一喜，刚要把丹药拿出来，就听周明说：“拿来看看。”
云尘连忙捧着丹药递过去。周明拿起一枚，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指尖捻了捻，眉头慢慢挑起来：“你用什么炼的？”
“就……就用那些药材……”云尘小声说。
“我问你用什么法子炼的。”周明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审视，“寻常炼法炼不出这么纯的丹。”
云尘心里一紧，不敢说实话，只含糊道：“弟子……弟子就是多筛了几遍杂气。”
周明盯着他看了半晌，没再追问，只是把丹药放回他手里：“不错。这三枚清心丹你自己留着吧。”
云尘又惊又喜：“谢长老！”
“去吧。”周明挥挥手，转过身继续收拾药柜，只是背影看着比刚才挺拔了些。
云尘拿着清心丹回到听风院，屋里黑黢黢的，他却顾不上点灯，借着月光仔细看手里的丹药。混沌力炼出的清心丹不仅闻着香，里面的灵气也凝得紧实，握在手里温温的。他试着捏碎半枚吞下去——灵气顺着喉咙滑进丹田，没有丝毫阻滞感，比聚气散好用十倍！
“混沌力……竟还有这用处。”云尘喃喃自语。白天提炼药渣，晚上炼出高纯度的清心丹，这意味着他以后再也不用愁修炼资源了！只要有药渣，有药材，他就能用混沌力变废为宝。
接下来的几日，云尘更勤快了。每日处理药渣时，他都会悄悄提炼里面的灵气，攒在一个小瓷瓶里。傍晚周明偶尔会让他炼炉清心丹，他每次都用混沌力仔细提纯，炼出的丹药一次比一次精纯，到后来竟能炼出晶莹剔透的丹体，连周明都忍不住赞了句“不错”。
这日午后，云尘正在后院翻晒凝气草，刘管事突然凑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云尘啊，你可真行，才来几天就讨得长老欢心了。”
云尘没理他，继续翻草。
刘管事却不依不饶：“不过你也别太得意。炼丹可不是光靠运气，得有灵根天赋。你那残缺的灵根，炼再多清心丹也成不了气候。”
云尘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灵根残缺确实是他的软肋。混沌力能提纯灵气，可炼丹时控火、凝丹都需要精准的灵力操控，他的灵根残缺，灵力运转总比别人慢半拍，刚才炼药时就差点因为控不好火候烧了药材。
“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吧？”刘管事嗤笑一声，摇摇晃晃地走了。
云尘看着手里的凝气草，心里有些沉重。刘管事的话难听，却也是事实。他不能总满足于炼清心丹，得想办法弥补灵根的缺陷。
傍晚处理药渣时，他试着用混沌力包裹住灵气，模仿聚气散的丹方凝丹。可刚把灵气聚成丹形，就因为灵力不稳散了——果然还是控不住。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把提炼出的灵气收起来，忽然看到药渣堆里混着块黑色的石头，上面沾着点金色的粉末。云尘捡起来一看，认出是“引灵砂”——一种能辅助凝聚灵气的矿石，刚才炼废的那炉“固基丹”里就加了这个。
他心里一动，把引灵砂碾碎，混入提纯后的灵气里。没想到引灵砂竟像个支架，稳稳地托住了灵气！云尘赶紧催动混沌力，小心翼翼地凝丹——这次丹形没散，虽然表面还不太光滑，却实实在在成了一枚聚气散！
“成了！”云尘又惊又喜。他拿着丹药仔细看，虽然比周明炼的差远了，却比刘执事给的那些强得多。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周明的声音：“用引灵砂辅助凝丹？倒是个巧法子。”
云尘吓了一跳，连忙转身：“长老！弟子……”
周明摆摆手，拿起那枚粗糙的聚气散，看了半晌才道：“灵根残缺确实影响控灵，不过……”他抬头看向云尘，眼神深邃，“若能另辟蹊径，未必不能成事。”
云尘没明白他的意思。
周明却没再说，只是道：“明日起，你不用埋药渣了，跟着我学碾药吧。”
云尘一愣，随即大喜——碾药是炼丹的基础，长老这是要正式教他炼丹了？
周明没再多说，转身往药房走。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看了眼云尘手里的聚气散，嘴角似乎动了动，像是笑了。
云尘握着那枚粗糙的聚气散，心里又暖又亮。他知道，自己离变强又近了一步。可他没看到，周明走进药房后，并没有回炼丹房，而是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捻着胡子沉思了很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混沌力……墨渊那老家伙，藏得可真深啊……”
夜色慢慢压下来，丹药房的灯一盏盏亮起来。云尘提着空筐往回走，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聚气散。他不知道周明长老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麻烦在等着他。他只知道，只要能继续炼药，继续变强，总有一天能找到苏晴，能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闭嘴。
只是他没注意到，药房拐角的阴影里，刘管事正盯着他的背影，眼里闪着阴鸷的光。刚才云尘炼药的样子，他偷偷看到了。一个灵根残缺的废物，竟能炼出比内门弟子还好的丹药？这事要是告诉林岳少爷……刘管事的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
风从后山吹过来，带着药渣的焦味，也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云尘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他总觉得，好像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让他心里发慌。
麻烦，或许正在悄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