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远文一觉醒来已经是卯时了,他发现两位小伙伴和三位长辈已经早早起来了,护卫们习惯寅时起床练武这个他可以理解,但是其他人为何也起得那么早呢。
陆笙幽怨地看了陈远文一眼道:“那不是睡不着嘛,只要想到寒窗苦读多年,终于得到秀才这个功名,我就恨不得半夜不睡,早早去衙门排队把秀才身份落实了才安心。”
黎湛尴尬地清咳了一声,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是昨夜喝了酒,有点睡不着,所以早早就起来了。”
陈远文心想,我信你个大头鬼,从来都是听说喝酒后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还从来没听过喝了酒睡不着觉的,好吧,也许黎湛这是异于常人。
陈远文把眼光投到他爹陈传富和陆姑丈以及黎父身上,发现他们虽然脸容疲惫,但浑身同时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全身上下也焕然一新,连最不讲究形象的陈传富也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和一双新鞋子,头发也梳理得一根不乱。
陈远文回头看了一眼黎湛和陆笙,发现二人也换了一套新书生服,他忍不住打趣道:“不就是去衙门领秀才文书和生员巾服而已,需要那么隆重其事吗?”
陈传富立马窜到他身边,一脸不赞同地道:“文仔,阿爹是第一次去府衙办事,肯定要穿得隆重一点,体面一点,而且秀才功名,是很多读书人穷其一生也拿不到呀,我做梦也想不到你会考上秀才呢。要知道我们整个从化县只有两位秀才公,而且他们中秀才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这科举那么难,也不知道以后你还有没有机会再去衙门换文书,当然要隆重其事了。”
好吧,他爹不愧是他亲爹,说话还是那么直白,一句“秀才功名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拿不到”把旁边的亲家翁-黎老童生扫进去了,好在已经是亲家,而且黎湛也考上秀才了,要不然这话可得罪人了。
而他爹最后那句“不知道你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去衙门换文书”差点噎死他,这是一点不看好他这个儿子考举人考进士的上进之路,心塞的陈远文内心已经把寻找和雇佣一名优质管家协助家中长辈应付对外事务提到最新工作日程安排。
而一旁的憨憨陆姑丈一无所觉地接着他大舅哥的话说道:“是呀,我也是这样想的,机会难得,也许这辈子就这一次风光的机会了,绝对不能失了体面呀。”
还是身为童生的黎父赶紧打断他们道:“哎呀,怎么会以后没机会呢,我们远文、湛儿和笙哥儿以后还要考举人、考进士的,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但每一次都值得隆重对待,是吧,毕竟是他们努力多年得到的成果。”
陈远文想着,等下三位爹跟着去衙门办手续,他得让黎父提前给他爹和陆姑丈做做思想工作,宗旨就是少说话,红包多备着,俗话说,礼多人不怪,情商不够红包来凑。
衙门一般卯时上班,但有办事经验的人都知道,不能去得太早,会惹人烦,因为需要留点时间给工作人员喝点茶水消化一下早餐、看一下邸报和唠嗑几句家常,所以在辰时末巳时初,也就是9点左右的时间去是比较合适的。
陈远文三人怀里放着院试的浮票,兜里也放着红包,陈传富三人则兜里揣满了小荷包,在陈烈等护卫的簇拥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府衙进发。
来到衙门,因为要凭借着浮票进门,三人就拿出浮票跟在各自的爹后面被衙役领到礼房的信息核对处核对信息。
到了礼房,发现前面已经有好几名考生和家属在排队等候,而且好几位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黑眼圈,看来兴奋得睡不好觉的新晋秀才公大有人在啊。
轮到陈远文,他把院试浮票递给经办的吏员,然后把自己的座位号也报上。吏员把浮票与陈远文卷子上的印章相对,严丝贴合,陈远文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吏员则埋头填写捷报,最后按上衙门红章子。
此刻,陈远文才真正地成为大明朝的一名秀才。
孙山喜悦地接过吏员递过来的捷报,在捷报的遮掩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一个装了一两银子的小荷包到吏员手中,吏员熟练地捏了捏小荷包,露出真心的笑容对陈远文道:“恭喜陈相公,快去里面领取你的生员巾服吧。”
陈传富跟在陈远文身后也进了小房间里面,他上前一步帮陈远文领取服饰,然后偷摸地在服饰下面递送一个小荷包给经办的吏员,然后本来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吏员立马表演川剧变脸,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客气了几分。
跟在陈远文后面的陆笙看直眼了,怪不得出发前,文仔把大舅舅、他爹都叫过去,让黎伯父教他们怎样隐晦地送荷包,原来是用在这里。
就刚才那递红包的动作,如果不是提前练习好,他相信他大舅舅和他爹是做不好的。
因为提前教学和陈远文的现场示范,之后陆笙父子和黎湛父子的递红包动作也很顺利,内外两位负责信息登记和发放生员服的吏员对三位这么识do的少年秀才公那是非常满意,祝福话张口就来,哄得三位家长乐呵呵。
回到诗书街的陈家小院,看到冯宁和他娘亲冯大娘也在,两人这是收到消息特意带了礼物来恭喜陈远文考上秀才,陈远文留了他们一起吃午饭。
然后陈远文就在他爹的催促下换了生员服出来展示,可惜衣服又大又长,显得很滑稽。
陈远文沮丧地道:“怎么办?衣服太大太长了,穿不了,要是阿奶在就好了。”
这时,冯大娘笑脸相迎地走过来道:“公子,要不脱下来,我马上帮你改一改,我的针线功夫还过得去,很快就改好了。”
陈远文在衙门办理手续的时候,礼房的吏员就通知他们明天要去府衙参加秀才谢师宴,还要穿着生员服去。
这种宴会是不能缺席的,而且也绝对不能穿着不合身的生员服去,会被人耻笑。
因为官府发放的生员服都是往大和长的方向准备,方便生员自己找人修改,因此每到这个时候,贡院附近的裁缝铺就会客满为患,裁缝和绣娘都要齐上阵,一个负责量体,一个负责修改,务必要在一天之内把生员服改好,不耽误秀才公去赴谢师宴。
陈远文正愁找不到绣娘改衣服,冯大娘自动请缨那肯定好呀。
谢师宴这种活动,陈远文还是挺喜欢的,因为一来酒席全免费,由官府负担;二来陈远文也想目睹一众秀才公的风采,和同届秀才认识认识,联络一下感情,要是里面潜藏着某位大佬,抱上一条粗腿就下半生无忧了;三来嘛,当然是希望万一被学政大人或知府大人看中,收为弟子,那就是祖坟冒青烟,后续的举人和进士就有着落了。
此时,陆笙和黎湛也穿着生员服出来了,也不太合身,大家都把秀才服递给冯大娘修改,并郑重地道了一声谢。
冯大娘不愧是刺绣高手,改衣服这些这些小事情可以说是手拿把掐,一刻钟后,衣服就都改好了。
陈远文重新换上改好的生员服,只见他头戴方巾,身穿襕衫,腰间系绦,脚蹬皂靴,加上他本就生得唇红齿白一副好相貌,穿上生员服更是风度翩翩,看得陈传富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他嘴里一个劲地嚷嚷着:“哇,我家文仔真好看,真靓仔。”
然后相同的情景又出现在陆笙和黎湛身上,三位家长围着自家年轻的秀才公那是看得目不转睛,看不够,夸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