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的帘子落下,隔绝了帐外士卒的喧闹,也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浓缩在这方寸之地,只剩下主臣二人,和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要把杂草,也变成庄稼。”
李儒站在陈默身后,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术的石雕。
夜风从门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长江水汽的阴冷,让他裸露在外的后颈皮肤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可他感觉不到冷,只觉得一股更深沉的寒意,从心底最深处,顺着脊椎一路攀爬,直冲头顶。
杂草,变成庄稼?
这是何等狂妄,又是何等恐怖的念头!
在他李儒的认知里,杂草,就是杂草。它们生来就与庄稼争夺阳光、雨露、土地的养分。对待杂草,唯一的办法就是连根拔起,烧成灰烬,化作春泥,以此来滋养庄稼。这是天道,是亘古不变的至理。
他一生所学,无论是法家的严苛,还是纵横家的权谋,归根结底,都是在研究如何更高效地“除草”。杀戮、分化、流放、夷族……这些手段,他信手拈来,也以此为傲。
可现在,他的主公,这个刚刚用神鬼莫测的手段平定了江南的男人,却告诉他,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都错了。
不,不是错了,是格局太小。
拔除?太浪费了。
李儒的脑子在飞速运转,他试图去理解这句简单话语背后,那如同深渊般浩瀚的含义。
把杂草变成庄稼……这意味着什么?
是像驯化野兽一样,用酷刑和恩惠,将那些冥顽不灵的世家大族,彻底磨去棱角,变成温顺听话的狗?
不,狗不是庄稼。狗只是看门护院的工具。庄稼,是可以产出粮食,可以养活万民,可以作为国之根基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
李儒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让他不寒而栗的可能。
难道主公的意思是……改变那些“杂草”的根?改变他们的血脉?让他们生下来的后代,不再是“杂草”,而是天生就忠于主公的“庄稼”?
这个念头一出,李儒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
这是神才能拥有的手段!这是创造生命,扭转天性的伟力!
他猛地抬头,看向主公那肥胖而伟岸的背影。这一刻,他心中的敬畏,已经超越了对君主的忠诚,化作了一种近乎于对神明的、最原始的崇拜。
他彻底明白了。
主公根本不是凡人。
那些铁兽,那些神药,都只是主公展露出的冰山一角。他真正的力量,在于他能够拨弄命运的琴弦,能够重新定义这个世界的规则!
而他李儒,何其有幸,能追随这样一位神明,亲眼见证,甚至亲手参与一个旧世界的毁灭,和一个新纪元的诞生!
就在李儒心潮起伏,几乎要当场跪下顶礼膜拜的时候,陈默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他脑海中,那株由无数光点构成的、代表着【生物工程技术】的双螺旋藤蔓,正散发着柔和而迷人的光芒。
“杂草变庄稼”,在他看来,并非李儒想象中那般神神叨叨。
这是一个系统性的工程。
首先,要让真正的“庄稼”长得比“杂草”更好,更茂盛。
【植物基因工程】里的杂交育种技术,可以让他培育出亩产千斤的稻麦。当他的粮仓里堆满了粮食,当治下的百姓再无饥馑之忧,那些靠着祖上田产、放着印子钱、剥削佃户的世家“杂草”,他们赖以为生的根基,就会被动摇。
民心,是最肥沃的土壤。当这片土壤只认董字旗的粮食时,杂草的生存空间就会被无限挤压。
其次,要改变“土壤”的成分,让它更适合“庄稼”生长,而不是“杂草”。
这就是【现代教育体系】的作用。
他要办的官学,不仅仅是教孩童们读书识字。他要编写全新的教材,从根子上,改变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士族思想。他要告诉天下的孩子,种地是光荣的,做工是光荣的,当兵是光荣的,研究算学、格物、医术,同样是光荣的。
他要培养出千千万万个忠于他、并且掌握着新知识、新技能的平民子弟。这些人,就是他亲手种下的“庄稼”。当他们成长起来,进入朝堂,进入军队,进入各行各业,那些除了会引经据典、空谈误国之外一无是处的世家子弟,自然就会被时代所淘汰。
这,才是真正的“把杂草变成庄稼”。
不是改变杂草本身,而是用更优良的作物,去覆盖、去取代,最终让整个田野,都长满他想要的模样。
这是一个何其宏伟的蓝图。它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更需要无与伦比的权力和资源。
而现在,他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甚至有些感谢这个“天命大反派”系统了。若不是系统逼着他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去“作恶”,他或许还在跟那些诸侯玩着虚伪的政治游戏,永远也无法拥有这样彻底掀翻牌桌的机会。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未来的宏图伟业中时,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突兀地响起。
【叮!】
【检测到宿主已基本统一南方,天下格局发生重大变化,战略重心转移,触发新的主线任务。】
来了。
陈默心中一动,意识立刻集中过去。
【主线任务:收服荆州,掌控长江水道】
【任务描述:荆州牧刘表,坐拥荆襄九郡,带甲十万,名为汉臣,实为一方诸侯。其地处天下之中,连接南北,贯通东西,乃兵家必争之地。如今宿主已得江东,若想将南方与关中连成一片,彻底稳固后方,必须将荆州纳入掌控。请宿主用任何方式,收服刘表势力,彻底掌控长江中游水道。】
【任务奖励:反派点数点。】
【特别奖励:解锁全新科技树——【现代工业体系】!】
现代工业体系!
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
如果说,军事科技是他的矛,生物工程是他的盾,教育体系是他的根,那么,工业体系,就是将这一切串联起来,并使其爆发出百倍、千倍威力的心脏!
是钢铁,是水泥,是能源,是标准化,是流水线!
有了它,他才能真正地量产坦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秘密工坊里靠着工匠一点点敲打。
有了它,他才能修建真正的铁路和公路,将他广袤的疆域连接成一个高效的整体。
有了它,他才能建立起庞大的化工体系,为农业提供化肥,为战争提供炸药。
有了它,他才能点亮黑夜,让电力取代烛火,让这个古老的帝国,提前一千八百年,迈入工业革命的门槛!
这个奖励,太重要了。
陈默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目光落在了大帐角落里那副巨大的牛皮地图上。
他的视线,从刚刚收入囊中的江东,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了那片位于整个地图腹地的、广袤的区域上。
荆州。
就像系统描述的那样,这块地方,太关键了。
它就像一个楔子,死死地钉在了他的地盘中间。
他的北方,是关中和西凉,是他的龙兴之地。
他的南方,是刚刚打下来的江东六郡八十一州。
而荆州,就横亘在中间。
从地理上看,他现在就像一个被拦腰斩断的巨人,头在北,脚在南,腰部却被刘表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给掐着。
不把荆州拿下,他的南北就无法贯通,政令、军队、物资的调动,都将受到极大的掣肘。他所谓的“统一南方”,也只是一个笑话。
所以,这个任务,来得正是时候。
刘表……
陈默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人的信息。
汉室宗亲,八俊之一,名士风流,却又优柔寡断,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手下虽然有蒯越、蔡瑁、黄祖这等人才,但整个荆州集团,内部派系林立,矛盾重重。
对付这样一个人,似乎并不需要像对付孙策那样,直接动用坦克和水陆两栖装甲车。
杀鸡,焉用牛刀?
陈默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依旧沉浸在“神学思考”中,眼神狂热的李儒。
他那张肥胖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那种粗鄙而玩味的笑容。
“文优啊。”
“儒在!”李儒一个激灵,立刻躬身,姿态比刚才还要恭敬百倍。
“你说,”陈默慢悠悠地走到地图前,油腻的指头在“荆州”那两个字上,重重地点了点,发出“笃笃”的声响。
“这荆州的刘景升,是庄稼呢,还是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