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吕布的怒火,好言相劝不听
寿春城外,西凉军的营地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安逸。
大锅里熬煮的粟米粥咕嘟作响,浓郁的米香混着柴火的烟火气,在营地里四处流窜,钻进每一个士兵的鼻孔。士卒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火堆旁,擦拭着自己的兵器,甲胄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他们的脸上没有大战将至的紧张,反而是一种吃饱喝足后的慵懒。
这种慵懒,与他们沉默整齐的队列、令行禁止的动作,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仿佛他们不是来打仗的,只是来郊游野炊,顺便围观一下城里那场可笑的饥荒。
只有中军大帐里的气氛,与这份安逸格格不入。
吕布坐在主位上,面前的案几上没有酒肉,只有一块擦得锃亮的鹿皮,和他那杆饮血无数的方天画戟。
他没有坐着,而是半躬着身子,一遍又一遍地,用鹿皮擦拭着画戟的月牙刃。动作很慢,很轻,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冰冷的铁器在他手下,仿佛有了温度。
帐外,是流民们领到粥食后感激涕零的哭喊,是自家士兵们低声的谈笑。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传进吕布的耳朵里,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好言相劝。
攻心为上。
义父的交代,他都记得。他也努力在照做。
可这种等待,这种隔着城墙用米粥和棺材打的仗,让他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觉得发痒。他是个武将,他的道理,都刻在方天画戟的锋刃上。他习惯了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将敌人的脑袋砍下来。
现在,他却要像个街头卖艺的,在人家门口又唱又跳,等着里面的人自己开门投降。
这种感觉,憋屈。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目光穿过帐门,望向远处那座灰色的城池。那眼神,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猛虎,盯着笼外那块明知唾手可得,却暂时不能触碰的血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平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派去回话的使者,回来了。
吕布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光亮。他放下画戟,重新坐直了身子,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
使者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进帐中。他身上的铠甲沾满了尘土,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疲惫,只有一种任务完成后的平静。
“将军。”使者单膝跪地,声音沉稳。
“他怎么说?”吕布开门见山,他不想听任何多余的废话。
使者抬起头,将袁术在殿上的咆哮与辱骂,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袁公路说……‘一个西凉屠夫!一个三姓家奴!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无礼!’”
当“三姓家奴”四个字从使者口中说出时,帐篷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吕布敲击案几的手指,停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样子,但帐篷里所有亲兵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可怕的宁静。
使者没有停顿,继续说道:“袁公路还说,‘朕的祖上,辅佐大汉,名满天下之时,他董卓的祖宗,还在山沟里给羌人放羊!’”
“他还说……”使者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最恶毒的词句,“‘朕的寿春城,不欢迎摇尾乞怜的狗!让他带着他那些破烂玩意儿,立刻从朕的眼前消失!若是再敢逗留半刻,休怪朕……将他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
话音落下。
帐内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息都变得无比煎熬。
吕布依旧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的魔神。
突然。
“咔嚓——!”
一声巨响。
他面前那张由整块厚实硬木制成的案几,竟被他单手硬生生拍成了两段!木屑四溅,碎裂的木块砸在地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响声。
跪在地上的使者眼皮都没眨一下,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吕布缓缓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整个大帐的光线都遮蔽了。他没有咆哮,没有怒吼,只是用一种低沉到近乎耳语的声音,慢慢地重复着。
“三姓家奴……”
“摇尾乞怜的狗……”
“脑袋……当夜壶……”
每说出一个词,他身上的杀气就浓重一分。那股尸山血海里凝练出的煞气,不再有丝毫掩饰,如同实质的寒流,席卷了整个中军大帐。帐内的火盆,火焰都仿佛被压低了几分,光线忽明忽暗,映照着他那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
“将军息怒!”一旁的副将张辽见势不妙,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劝道,“袁术不过是跳梁小丑,口出狂言,意在激怒将军。我等只需遵从相国钧令,继续围而不攻,不出十日,寿春城必生内乱,届时不攻自破。”
张辽说的是正理,也是陈默最初的计划。
可他面对的,是吕布。
一个道理只长在兵器上的男人。
吕布缓缓转过头,看向张辽。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文远,义父出发前,还交代了什么?”
张辽一愣,下意识地回答:“相国说,请袁术唱一出《负荆请罪》,若他不识抬举,非要唱《霸王别姬》,便由将军……负责给他抹脖子。”
“对。”吕布的嘴角,咧开一个森然的弧度,“他现在,自己选了《霸王别姬》,还指名道姓地,要我这个‘三姓家奴’去给他抹脖子。”
他伸出手,重新握住那杆冰冷的方天画戟。
“人家戏都点好了,我这个当主角的,再不上场,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可是将军,相国的意思是……”
“义父的意思,是让他体面。”吕布打断了张辽的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狂傲,“现在,是他自己不要这个体面,非要把脸伸过来,求着我打。”
他掂了掂手中的画戟,那沉重的兵器在他手中轻若无物。
“好言相劝,他不听。那就只能用他听得懂的话,跟他聊聊了。”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帐外。
帐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他那洪亮如雷,又夹杂着无尽怒火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营地。
“全军听令!”
营地里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那些正在吃饭、擦拭兵器、谈笑的士兵,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站起身,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
吕布站在帐前,火红的披风在风中烈烈翻飞。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方天画戟,遥遥指向那座沉默的寿春城。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像一把出鞘的利刃,撕裂了这几日来刻意营造的和平假象。
“把那口棺材,给老子抬到城门底下!”
“袁公路不是嫌它碍眼吗?”
“老子今天,就让他躺进去,看看还碍不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