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相国府。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进庭院,给廊下的那只通体翠绿的鹦鹉镀上了一层金边。陈默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小块苹果,正耐心地进行着一项极其重要的“教化”工作。
“来,跟我念,袁……绍……是……白……痴……”
那鹦鹉歪着脑袋,黑豆似的眼睛瞅着他,然后扑腾了一下翅膀,尖着嗓子叫道:“相国威武!相国威武!”
“嘿,你这小东西,还挺会拍马屁。”陈默被气笑了,把苹果塞进它嘴里,“教你点有用的东西怎么就学不会呢?骂人是精髓,懂不懂?”
这只鹦鹉是李儒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贡品,据说能言善辩。陈默闲来无事,便将它当成了自己内心吐槽的具象化载体。只可惜,这鸟的求生欲似乎比智商更高,除了歌功颂德,别的硬是一句学不会。
就在这人与鸟的“教学”陷入僵局时,李儒带着一股风,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泛着一种异样的潮红,眼神亮得惊人,仿佛刚刚从某个狂热的祭祀仪式上归来。
“主公!”李儒躬身行礼,声音里压抑不住兴奋。
“坐。”陈默指了指对面的石凳,懒洋洋地问,“计划书做好了?”
“幸不辱命!”李儒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呈上。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地图前,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智珠在握的强大自信,与之前那个仅仅依靠阴谋的毒士,已然判若云泥。
“主公请看。”李儒的手指,点在了虎牢关上,“奉先将军将率三万兵马驻守于此,其中,‘神火飞鸦’营五千。此为鱼饵。”
他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自己这堪称神来之笔的布局。
“联军初至,必然士气高昂,急于求成。奉先将军可于关前小胜一两阵,斩其一两员无名之将,以涨其骄气。待其主力大军压上,我军便可动用‘神火飞鸦’,给予其迎头痛击。但,此次痛击,需有分寸。”
李儒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只需打痛,不可打残。要让他们觉得,我军的‘妖术’虽利,却并非无懈可击,只要他们人够多,准备够充分,便能用人命填平。如此,袁绍之流,必会不惜代价,强攻雄关。”
陈默听着,嘴角微微上扬。李儒这小子,自从见识了地雷的威力后,整个人都升华了。以前是阴险,现在是又阴险又会演,深得他这个影帝的真传。
“攻关三五日后,”李儒的手指开始缓缓向西移动,“奉先将军便可佯装不支,于夜间弃关而走。此一退,需乱中有序,沿途抛洒辎重,营造溃败之象,以诱其心。联军夺下虎牢雄关,必将举军欢庆,得意忘形,警惕之心降至最低。此时,他们便已踏入了我们的猎场。”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曲折的路线,沿途点过数个隘口。
“从虎牢至函谷,三百里官道,处处皆是杀机。我已命人于各处险要山谷,埋设主公所赐的‘地龙翻身’与‘铁蒺藜’。联军追兵一至,我等只需一支偏师袭扰其后队,前军闻讯,必不敢全力追击,只能步步为营。而每一步,都要踩在我等为他们准备好的陷阱之上。”
李儒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让他们在连绵不绝的‘天谴’中,消磨掉所有的锐气与耐心。等他们筋疲力尽地抵达弘农,这最后的屠宰场,他们的人数,或许已不足二十万。”
陈默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计划,环环相扣,将人心算计与黑科技的运用完美结合,堪称教科书级别的陷阱。
“奉先那边,你跟他交代清楚了吗?让他演败仗,可别演着演着,他那脾气一上来,真跟人拼命了。”陈默还是有点不放心吕布的演技。
“主公放心。”李儒笑道,“儒已与奉先将军详谈。主公的命令,奉先将军奉若神明,绝不敢有半分违逆。他只问了一句……”
“问了什么?”
“他问,该如何才能败得像主公一样,既真实,又不失威严。”
陈-默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哭笑不得。好家伙,自己这“败退”的形象,都快成西凉军的战术标杆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传令吕布,让他来见我。”
……
半个时辰后,吕布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书房。他一身便装,却依旧难掩那股子睥睨天下的霸气。
“义父!”吕布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起来吧。”陈默打量着自己这个便宜儿子,越看越满意。武力值天花板,对自己又忠心耿耿,简直是完美的打手。
“文优都跟你说了吧?”
“孩儿明白!文优先生的计策,孩儿已经全部记下。义父放心,此战,孩儿必‘败’得漂漂亮亮!”吕布拍着胸脯保证,眼神里却全是兴奋,仿佛“打败仗”是什么光荣的任务。
陈默忍着笑,板起脸,故作深沉地说道:“奉先,你要记住。‘败’,是一门艺术。你不仅要败,还要败出章法,败出水平。”
吕布一脸肃然,洗耳恭听。
“第一,溃退之时,你的赤兔马可以跑得快,但你的表情一定要痛苦,要让敌人从百步之外都能看到你的不甘与愤怒。此为‘神败’。”
“孩儿记下了!”
“第二,撤退途中,你的方天画戟不能闲着,要时不时回头,一戟斩杀一个追得最快的敌将,然后立刻就走,绝不恋战。要让他们又怕又想追。此为‘势败’。”
“孩-儿明白!”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默压低了声音,“你必须受伤。左臂,划一道口子,不深不浅,能见血,但不能影响你挥舞画戟。这是为了让袁绍相信,你已是强弩之末。记住,只能是左臂。”
吕布虽然不解,为何一定要伤在左臂,但他没有丝毫怀疑,重重地点头:“义父神机妙算,孩儿遵命!保证伤得恰到好处!”
看着吕布那一脸“我懂了,义父果然在下一盘大棋”的表情,陈默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迪化流的下属,就是这么好用。
与此同时,黄河以北,关东联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酒气熏天,喧哗之声几乎要将营帐掀翻。
身为盟主的袁绍高坐主位,满面红光,他高举着青铜爵,对着帐下黑压压的各路诸侯与将领,意气风发地大笑道:“诸君!想当初,我等在酸枣会盟,奈何人心不齐,致使董贼西窜。如今,我等五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兵强马壮,粮草充足!那董贼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盟主英明!”袁术挺着他那标志性的肚腩,第一个高声附和,“待攻破长安,活捉董贼,那皇宫里的珍宝,嘿嘿,理应由我等功臣共享!”
“公路兄说的是!”
“此番定要将董贼碎尸万段,以泄我心头之恨!”
帐内,群情激昂,众人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开始提前讨论如何瓜分战利品。
唯有坐在末席的曹操,默默地端着酒爵,眉头微蹙。他看着眼前这群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盟友”,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起身,走到大帐中央,对着袁绍一拱手:“盟主,诸位将军。董卓为人,诡计多端。上次虎牢关前,其麾下妖兵战力之强,诸位想必还记忆犹新。如今我军虽众,亦不可轻敌。操以为,当稳扎稳打,派出精锐斥候,探明虎牢关虚实,再做定夺。”
喧闹的大帐,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袁绍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瞥了曹操一眼,带着几分不悦:“孟德,你这是何意?莫非是被董贼的妖术吓破了胆?我等五十万天兵在此,便是那董贼有三头六臂,也叫他化为齑粉!区区虎牢关,弹指可破!何须如此畏首畏尾!”
“就是!”一名将领粗着嗓子喊道,“曹将军忒也小心了!我愿为先锋,三日之内,必取虎牢关,提吕布人头来见!”
“哈哈哈,潘将军豪气!”袁绍大笑,之前的些许不快一扫而空,他大手一挥,“好!就命上将潘凤为先锋,领兵五万,即刻进发!为我等大军,夺此头功!”
“末将领命!”那名为潘凤的将军大喜过望,仿佛天大的功劳已经砸在了自己头上。
曹操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他退回自己的座位,将杯中的冷酒一饮而尽。
他知道,这头由贪婪、嫉妒和傲慢捆绑而成的巨兽,已经拉不住了。它正满心欢喜地,一头撞向那个早已为它张开血盆大口的深渊。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咚咚咚”的战鼓声便已响彻云霄。
上将潘凤手持一柄开山大斧,身披重甲,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他的身后,是五万名精神抖擞的士卒,旌旗招展,刀枪如林。
“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这支庞大的先锋部队,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浩浩荡荡地向着远处那座在晨曦中若隐若现的雄关,碾压而去。
关墙之上,一片死寂,不见一名守军,只有一面残破的“董”字大旗,在寒风中无力地飘摇着,像是在发出无声的邀请,又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即将上演的、血腥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