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灯还亮着，孙连城站在门口，看着技术人员重新插入U盘。
屏幕闪烁几下，进度条缓慢爬升。
“这次没问题了。”技术员松了口气，
“可能是刚才服务器负载太高，离线区写入被临时冻结。”
孙连城没应声，目光落在操作台右下角的日志窗口。
那条来自市政法委运维组的异常登录记录已经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
他轻轻点头，接过U盘，指尖在金属外壳上摩挲了一下，收回西裤内袋。
“辛苦了。”他说完便转身离开，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稳。
回到办公室，他没有开灯，直接走到电脑前解锁系统。
政务云平台的访问界面弹出，他点进“应急预案·Alpha”目录，将刚刚补录的三段数据逐一核对。
防汛、电力、交通，三个看似无关的模拟参数包，实则各自嵌入了触发密钥。
只要丁义珍一碰护照验证，任一模块就会自动上报至政法委预警中枢。
他关闭页面，清空缓存，然后从抽屉取出一张空白便签，写下：“信息闭环完成。”
纸片被折成小方块，扔进了碎纸机。
天刚蒙蒙亮，区政府大院里只有零星几辆车。
孙连城泡了杯茶，坐在桌前翻看《第三季度招商通报》的纸质稿。
最后一页的补充说明写着“加强跨境人员流动监测机制建设”，字句平常，却已成了他布下的暗线。
八点十七分，手机震动。
是周主任的加密短信：“材料收到了。你说的那个‘技术越界’问题，我们会按反恐拉练预案处理。”
孙连城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删掉消息，锁屏。
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人已经挂上系统了。
机场贵宾厅，丁义珍解开西装扣子，把护照递过去。
“头等舱，飞温哥华，航班号cZ397。”
他语气轻松，嘴角带着惯常的笑。
工作人员接过证件，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忽然皱眉：
“丁市长，系统提示您的护照状态有疑点，需要进一步核实。”
“什么疑点？”丁义珍笑容微滞。
“具体不清楚，上级边检平台打了拦截标记，得等通知才能放行。”
“谁打的标记？哪个部门？”
“这我不能说。”
丁义珍脸色沉了下来。
他掏出手机，拨通市外办主任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老张，我在机场，护照被卡了，怎么回事？”
对方声音压得很低：
“丁市长……这事我不太清楚，听说昨晚有人往边检报了高风险预警，名单里好像有您。”
“胡闹！”丁义珍声音陡然拔高，“我出国是正经商务考察，手续齐全！谁敢拦我？”
“真不是我不帮您……上面下了口风，说是反恐演练期间加强管控，所有处级以上干部出境都要复核。”
“放屁！”丁义珍一拳砸在值机台上，“我分管国土招商，难道我还带炸弹上飞机？”
周围人纷纷侧目。
他咬牙切齿地挂了电话，又接连拨给公安厅一位副厅长、省外事办副主任，结果全是一模一样的回应：
不清楚具体情况，建议等等通知。
没有一个人敢明说放行。
他站在原地，手捏着护照边缘，指节泛白。
九点十二分，他回到办公室，反手锁上门，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
碎片四溅，茶水顺着地毯蔓延。
“动我？”他喘着粗气，来回踱步，
“谁的手伸这么长？
孙连城？
李达康？
还是……上面的人动手了？”
他猛地停下，盯着墙上挂钟。
航班还有不到五小时起飞。
可现在连出境资格都被锁死，再好的机票也是废纸。
他抓起手机，翻到一个加密联系人，发了条简短信息：
“计划变故，通道被堵。查一下昨晚是谁启动的预警机制。”
发完，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十点整，孙连城正在听取财政局关于专项债申报的汇报。
秘书敲门进来，低声说：“政法委周主任来电，让您接一下。”
孙连城点头，示意继续汇报，顺手拿起座机。
“情况确认了。”周主任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出情绪，
“边检系统已将其纳入动态监控名单，护照无法通过验放流程。
名义是反恐演练升级，程序合规。”
孙连城握着话筒，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辛苦。”他说。
“不过你要注意。”周主任顿了顿，“这种操作只能维持七十二小时。
如果三天内没有正式立案依据，系统会自动解除限制。”
“明白。”孙连城语气平稳，“足够了。”
电话挂断。
他放下听筒，转向财政局干部：“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东城区旧改项目的资金匹配方案。”
“继续。”
整个上午，他照常开会、签字、接待下属请示。
表面上一切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根绷了许久的弦，终于落了一扣。
十一点半，他独自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抬头时，镜子里的男人眼神沉静，嘴角微微向上提了一下，转瞬即逝。
回到办公室，他打开抽屉，取出那个黑色U盘，放在掌心掂了掂，
然后放进保险柜最里层的小格，顺手合上了夹层里的《应急指挥手册》。
中午十二点，手机再次震动。
仍是周主任的加密渠道，一条新消息：
“b区出口已控，鱼未离水。”
孙连城看完，删除，锁屏。
他起身走到窗前，南面天空晴朗，一架客机正缓缓爬升，尾迹划破云层。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坐下，翻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
“限境生效。下一步，等他动。”
笔尖顿住，他又添了一句：
“风暴要来了。”
这时，内线电话响起。
他看了一眼号码，是区政府值班室。
接起来，对方说：
“孙区长，丁副市长刚来过电话，问您下午有没有时间，想当面谈个项目审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