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至今无子，二房却已有孙辈，这事本身就够微妙了。
这天清晨，林芷箬照例到正院请安。
厅堂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卢夫人坐在上首，穿着宝蓝色绣金线菊花纹的褙子，头上只戴了支赤金点翠步摇，朴素中透着贵气。
姑母林攸宁坐在右下首，穿一身藕荷色对襟长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世子妃江宛如坐在卢夫人下首，鹅蛋脸，柳叶眉，一身海棠红织金褙子衬得她肤白如雪。
她正低声与卢夫人说着什么，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芷箬给夫人请安，给姑母请安。”林芷箬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卢夫人温和地点头：“起来吧，这几日可还习惯？”
“多谢夫人关心，一切都好。”
江宛如抬眼看向林芷箬，眼神里带着几分打量：“表妹气色好多了，刚来时看着单薄得很，如今脸上都有血色了。”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但林芷箬听出了几分别的意味。
“多亏姑母悉心照料。”她微微一笑，不多说。
林攸宁接话道：“这孩子懂事，每日陪我说说话，我这院里都热闹不少。”
又闲话几句，众人陆续散去。
林芷箬刚要离开，林攸宁叫住了她：“箬儿，随我来一趟。”
林攸宁的院子在侯府东侧，三进的小院，院里的几株腊梅，这时节还没开花，但枝叶苍翠。
进了内室，林攸宁屏退左右，拉着林芷箬在窗边坐下。
“这些日子，你看这侯府如何？”林攸宁开门见山。
林芷箬想了想，谨慎道：“夫人宽厚，姑母与夫人相处和睦，是难得的福气。”
林攸宁笑了：“你倒是会说话，不过箬儿，姑母要跟你说实话。侯府看着平静，但底下的事不少，世子妃看着贤惠，心思却不简单。你住在这里，行事要谨慎。”
“姑母放心，芷箬明白。”
林攸宁拍了拍她的手：“你是林家女儿，我不会让你受委屈，如今你父母不在了，你的婚事，姑母会替你打算。只是这事急不得，你且安心住下，多看看，多学学。”
林芷箬心头一暖。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位姑母是真心待她好的。
只可惜原主没等到姑母为她安排婚事，就被江宛如害死了。
“多谢姑母。”林芷箬轻声说，“芷箬一切听姑母安排。”
林攸宁又叮嘱了几句，便让她回去休息。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林芷箬关上房门，在榻上盘膝坐下。
这一个月来，她每晚修炼不辍。
如今她的修为，自保绰绰有余。
林芷箬闭目凝神，缓缓释放出精神力。
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像是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向外蔓延。
首先是自己的小院。
两个小丫鬟在廊下做针线，低声说着闲话。
厨房的婆子正在准备午膳，炊烟袅袅。
精神力继续向外。
姑母院里的动静清晰可见。
林攸宁正与身边的嬷嬷说话，商量着过几日去寺庙上香的事。
再往西，是卢夫人的正院。
卢夫人在佛堂念经，神色平静。
世子妃江宛如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正对着铜镜试戴新首饰，脸上是满意的笑容。
林芷箬的精神力扫过江宛如的院落，停留片刻。
这女人确实生得不错，但眉宇间那股子算计藏不住。
她身边的大丫鬟正禀报什么，江宛如听完冷笑一声：“二房那边最近挺得意啊，王氏成天抱着孩子到处晃悠。”
“世子妃息怒，二少奶奶也就是仗着有个儿子。”
“儿子？”江宛如语气更冷，“能不能养大还两说呢。”
林芷箬眉头微皱。
原主记忆里，江宛如确实对二房那个孩子动过手脚。
只是当时原主刚进府，知道的不多。
精神力继续蔓延。
世子的书房空着，人应该还没回府。
二少爷宋璟皓在户部当差，也不在。
二少奶奶王氏正陪孩子玩，小家伙咯咯笑着，胖乎乎的小手乱抓。
三少爷宋璟钰的院子比较偏，林芷箬的精神力扫过去时，意外发现这位三少爷正在发脾气。
“我说了多少次，这账不对！”宋璟钰的声音压抑着怒气，“母亲给我的铺子，月月亏空，你们当我是傻子？”
管事跪在地上，颤声道：“三少爷息怒，实在是最近生意不好做......”
“不好做？二哥的铺子怎么月月盈利？”宋璟钰踢翻了脚边的凳子，“滚！再给你一个月，做不好就自己卷铺盖走人！”
林芷箬收回精神力，若有所思。
看来这侯府里，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像表面那么光鲜。
她如今的精神力，已经能覆盖大半个侯府。
如果不是这个世界对力量有限制，整个京城都在她感知范围内。
足够用了。
林芷箬睁开眼，倒了杯茶慢慢喝。
原主的心愿她记得很清楚——让宋璟辞爱上自己，让江宛如失去一切，生不如死。
这需要好好谋划。
直接动手太蠢，要借力打力。
江宛如最在乎什么？
世子妃的位置，侯府的权柄，还有宋璟辞的敬重。
那就先从这里下手。
让她在宋璟辞心中，从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至于安远侯府......
林芷箬眼神冷下来。
原主是被安远侯府派出的刺客杀死的。
虽然幕后主使是江宛如，但安远侯府脱不了干系。
那就一起收拾。
一步一步来，不急。
先站稳脚跟，摸清所有人的底细，再伺机而动。
接下来的日子，林芷箬安分守己。
每日晨昏定省从不缺席，对卢夫人恭敬，对姑母孝顺，对府里其他人也客客气气。
她话不多，但该说话时从不怯场。
举止得体，仪态端庄，很快就赢得了府中上下的一致好评。
连卢夫人都对林攸宁说：“你这侄女教得好，进退有度，不像有些小家子气的，上不得台面。”
这话传到江宛如耳中，她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但林芷箬的精神力感知到，当晚江宛如就摔了一套茶具。
“一个孤女，也值得母亲这般夸赞？”江宛如对着心腹丫鬟抱怨，“林侧夫人也是，成天带着她到处走动，生怕别人不知道侯府养了个表小姐。”
“世子妃何必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丫鬟劝道，“她再怎么样，也就是寄人篱下，将来找个普通人家嫁了，跟您不是一个层次的。”
江宛如脸色稍霁：“说的也是。”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对话全被林芷箬“听”去了。
林芷箬也不恼，反倒觉得好笑。
江宛如越是这样，越容易露出破绽。
机会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