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迟来的觉醒
军区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刺眼。林远盯着小雨病房门口的监控屏幕，手指在配枪上无意识地敲击。已经六个小时了，陈璐依然下落不明，而那条加密信息的真伪也无法验证。
林队。小王匆匆走来，压低声音，追踪到陈医生的手机信号了，在港口西区的一个废弃仓库。还有...信号旁边有另一个设备，型号和张希的加密手机一致。
林远立刻站起身：安排两组人，一组留守医院，一组跟我去港口。林晓在哪？
安全屋，由你最信任的两个兄弟看着。小王犹豫了一下，林队，技术科有新发现...陈医生的电脑确实被入侵过，但入侵时间是在她使用之后。有人故意制造假象。
林远眼神一凛：也就是说...
内鬼可能另有其人。小王递过一份名单，这些人都能接触到系统，包括...
林远扫了一眼，一个名字让他瞳孔微缩——杨院长，他亲自委托照顾小雨的军区医院负责人，也是二十年前张希的大学同学。
查杨院长和张希的所有交集。林远快速指令，另外，把林晓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不要告诉任何人位置。
港口西区的废弃仓库群像一具具巨兽的骨架，在夜色中投下狰狞的阴影。林远示意队员分散包围，自己带着小王悄悄接近最角落的那个仓库。陈璐的手机信号就是从里面发出的。
热成像显示两个人，特警队长低声报告，一个躺着，可能受伤；另一个站着，在角落移动。
林远打了个手势，队员们无声地占据各个入口。他贴着墙缝窥视内部——昏暗的仓库中央，陈璐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头低垂着，似乎失去了意识。不远处，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整理某种仪器。
即使只有背影，林远也立刻认出了那是张希。他的动作依然精准从容，仿佛不是在逃亡，而是在进行一场普通实验。
警察！放下武器！林远踹开门冲进去，枪口直指张希。
张希缓缓转身，银边眼镜反射着冷光。出乎意料的是，他手里拿着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支装有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
林队长，你比我想象的来得快。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正好赶上见证科学的飞跃。
放开陈璐！林远逼近一步，余光扫视着仓库的每个角落，寻找可能的埋伏。
陈医生？张希轻笑一声，她只是个诱饵。我真正想见的是你...孩子的父亲。
林远的扳机手指绷紧：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那支血清是什么？
血清？哦，你说那个。张希摇头，那不过是维生素罢了。真正的好东西在这里——他举起注射器，G-3终极版，能激活人类沉睡的基因潜能。只需要一个完美的载体...
像你对待苏晓蔓那样？林远厉声打断，绑架，囚禁，然后谋杀？
张希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苏晓蔓本可以成为科学史上的里程碑！但她背叛了我，想带着17号逃跑...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狂热，不过没关系，我找到了更完美的载体——你的女儿小雨。她的基因组合堪称奇迹，你的体能和反应力，加上她母亲的大脑...
林远感到一阵眩晕。小雨？他的妻子也被卷入了这个疯狂的计划？
你疯了。林远咬牙道，放下注射器，双手抱头！
张希冷笑，当我的研究治愈千万人的疾病时，谁会记得手段？历史永远由胜利者书写，林队长。他突然将注射器对准自己的脖子，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林远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子弹击中了张希的右肩，注射器脱手飞出。张希痛呼一声，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实验台。各种玻璃器皿摔碎在地，液体混合着发出刺鼻的气味。
所有人不许动！林远喝令冲进来的特警，自己则快步走向陈璐。她的额头有一道伤口，但呼吸平稳。确认她暂时安全后，林远转向倒在地上的张希。
结束了，张希。林远用手铐锁住他的手腕，你将为二十七条人命付出代价。
张希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太天真了...G-3已经投入使用...完美的载体不止一个...
什么意思？林远揪起他的衣领。
你的妻子...聪明的女人...张希咳嗽着，嘴角渗出血丝，她早就知道...从第一次产检就知道...
林远如遭雷击。不，这不可能...他的妻子怎么会...
林队！小王突然喊道，陈医生醒了！
林远转身，看到陈璐虚弱地睁开眼睛：林...队...小雨有危险...医院里...有张希的人...
林远急切地问。
杨...院长...陈璐艰难地说，他...修改了...药物...
林远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留下部分警力处理现场，自己飞奔出门，一边跑一边拨打妻子电话。无人接听。
警车在夜色中疾驰。林远不断重拨号码，终于，在第五次尝试时，电话接通了。
林远？妻子的声音异常冷静。
小雨怎么样？杨院长有没有——
我给她换了病房，妻子打断他，用了假名。杨院长刚才来查房，问了很多奇怪的问题...我起了疑心。
林远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你现在在哪？
七楼西侧的备用病房。我...我给她注射了一点镇静剂。
什么？为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她开始出现异常反应...瞳孔放大，体温升高...像是某种药物反应。林远，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希为什么对小雨这么感兴趣？
林远不知如何回答。如果张希的话有半分真实，意味着小雨从出生起就是实验的一部分...而他的妻子可能知情。
医院走廊空无一人。林远持枪谨慎前进，终于在西侧最里面的病房门口看到了妻子。她站在窗前，背影僵硬。
小雨呢？林远轻声问。
妻子转过身，脸上是林远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睡着了。杨院长给她开的药里混了东西...我发现了异常沉淀物。
林远走近病床。小雨安静地睡着，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床头柜上放着几个空的药瓶和一支用过的注射器。
你给她注射了什么？林远警惕地问。
妻子直视他的眼睛：葡萄糖酸钙。能中和多种神经毒素...我以前是急诊科护士，记得吗？
林远当然记得。但他不记得妻子曾如此熟练地处理过专业医疗危机。张希的话像毒蛇一样在他脑海中嘶嘶作响：她早就知道...
张希被捕了，林远最终说，他说...小雨是实验的一部分。
妻子的眼睛闪过一丝痛苦，随即变得坚定：我不清楚什么实验。但我知道小雨从出生起就...与众不同。六个月能说话，一岁半能认字，三岁能做简单算术...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我以为只是天赋异禀...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妻子反问，说我们的女儿太聪明了？你会怎么反应？
林远无言以对。他一直是那个务实、理性的警察，从不相信超常现象。如果妻子真提出这种担忧，他大概会一笑置之。
还有件事，妻子犹豫了一下，小雨两岁时发过高烧，我带她去看过杨院长...他取了些血样，说是常规检查。后来...我偶然看到他的笔记本上写着G-1表现优异...
林远的心沉了下去。两岁...这意味着张希的触角早就伸进了他的家庭，而他们浑然不觉。
我们得离开这里，他最终说，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张希的人可能不止杨院长一个。
去哪里？
先见见林晓，林远说，然后...再做打算。
安全屋是城郊的一栋普通民宅。当林远带着妻女抵达时，负责看守的警员报告一切正常。林晓坐在客厅里看书，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站起身。
小雨怎么样？他直接问道，目光落在林远怀里熟睡的女孩身上。
暂时稳定。林远小心地将小雨放在沙发上，林晓，这是...我的妻子。
林晓礼貌地点头，然后出人意料地说：她打过针了？右臂静脉？
妻子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气味。林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葡萄糖酸钙有特殊的甜味。张教授说我的嗅觉是普通人的三倍敏感。
妻子倒吸一口冷气，转向林远：他也是...？
林远沉重地点头：张希的之一。用我和苏晓蔓的基因创造的。
林晓突然插话：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林远皱眉。
我是早期实验体，林晓平静地解释，基因来自多个供体。但小雨...如果张教授选中她作为载体，说明她是纯合体，基因只来源于你们两个。
妻子脸色煞白：这不可能...我没有参与任何实验...
不一定需要直接参与，林晓说，语气成熟得不像个孩子，张教授收集基因样本的方式很多。体检、美容院、牙科诊所...特别是二十年前，监管很宽松。
林远想起张希电脑里那份长长的优质供体名录。如果连他这个警察都能成为目标，普通人更防不胜防。
现在怎么办？妻子无助地问。
林远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陈璐，声音虚弱但清晰：林队...张希逃了...救护车上...他袭击了医护人员...
什么？他不是中枪了吗？
假装重伤...车上有同伙...陈璐咳嗽着，他说...要完成最后的实验...小心你妻子...
电话突然中断。林远立刻拨回去，但已无法接通。
出什么事了？妻子紧张地问。
林远没有回答，而是转向林晓：张希提到过最后的实验
林晓思索片刻：他常说科学需要牺牲...最高级的真理要用生命换取...男孩突然瞪大眼睛，终极载体！他想用G-3和终极载体完成最后一步！
什么是终极载体？
一个基因完美适配的受体，能承受G-3的全部潜力...林晓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如果激活成功，据说能突破人类极限...
林远和妻子同时看向熟睡的小雨。
不...妻子颤抖着抱起女儿，我不会让任何人碰她...
林远迅速做出决定：我们离开这座城市。现在。
他们刚走到门口，屋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林远示意大家后退，自己持枪靠近窗户。两辆黑色SUV停在门前，几个穿黑衣的男子正快速下车。
后门！林远低声命令，同时给配枪换上新弹匣。
后院的围栏外是一片树林。林远让妻子抱着小雨先翻过去，自己帮助林晓。就在这时，前门被撞开了。
警察！放下武器！林远大喊，同时向后门射击以拖延时间。
黑衣人还击，子弹呼啸着掠过耳边。林远肩膀一热，知道自己被击中了，但肾上腺素让他暂时感觉不到疼痛。他掩护着林晓翻过围栏，自己正要跟上，突然被一股大力拽了回来。
林队长，这么急着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远转头，看到杨院长阴冷的脸。对方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针尖闪着寒光。
张教授需要最后一样东西，杨院长冷笑道，父亲的血液样本。
林远奋力挣扎，但另外两个黑衣人按住了他。针尖刺入颈部的瞬间，他猛地用后脑撞击杨院长的鼻子。对方痛呼一声，注射器掉在地上。
枪声再次响起。杨院长胸前突然绽开血花，不可置信地低头，然后缓缓倒下。其他黑衣人慌乱四顾，随即被精准的射击逐个放倒。
林远转头，看到陈璐站在门口，举枪的手稳如磐石。她脸色苍白，额头还缠着绷带，但眼神锐利如鹰。
抱歉...来晚了...她虚弱地笑了笑，然后瘫倒在地。
医院再次成为临时指挥中心。这次，林远亲自守在妻女身边，寸步不离。陈璐经过急救已无大碍，此刻正坐在轮椅上汇报情况。
张希在逃，但全城警戒网已经布下。她的声音因疲惫而嘶哑，杨院长当场死亡，其他袭击者中有两个是市立医院保安，一个是医学院研究生。
张希到底想要什么？林远揉着太阳穴问道。他的肩膀伤口已经处理过，但隐隐作痛。
根据林晓提供的信息和从仓库缴获的资料，陈璐解释道，张希认为人类进化可以通过基因干预加速。他收集各领域精英的基因样本，试图创造超级人类。小雨可能是他找到的最适配载体。
妻子紧紧抱着还在昏睡的小雨：为什么是小雨？
因为...陈璐犹豫了一下，根据杨院长电脑里的记录，小雨是张希亲自设计的胚胎之一。她的基因经过精心筛选和匹配，理论上能承受G-3血清的强化效果。
林远握紧了拳头：所以我和我妻子...我们只是？连婚姻都是安排好的？
不完全是。陈璐摇头，你们确实是自由恋爱结婚。但张希发现这个组合后，可能...进行了干预。小雨出生时的医院记录显示，杨院长是值班医生。
妻子突然哭了起来：我早该发现的...那些额外的检查，那些营养剂...
林远搂住她的肩膀：不是你的错。张希是个疯子，但他的智商和资源让他几乎无孔不入。
还有一件事，陈璐轻声说，林晓的完整dNA检测显示...他确实有你的基因片段，但更多的是来自另一个供体。而小雨...她是百分之百你和妻子的孩子，只是...
只是被张希盯上了。林远接过话头，看向病床另一侧安静看书的林晓。男孩似乎对这场关于他的讨论充耳不闻，但林远注意到他的书已经十分钟没翻页了。
三天后，小雨终于醒了。让所有人松一口气的是，她似乎没有留下后遗症，只是对昏迷期间的事毫无记忆。
那个男孩是谁？她指着林晓问道，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这是林晓，林远犹豫了一下，你的...哥哥。
小雨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吗？我一直想要个哥哥！
林晓惊讶地看向林远，后者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从那天起，林晓正式成为了家庭一员。尽管法律程序复杂，但鉴于案件特殊性，上级特批了临时监护权。
至于张希，他如同人间蒸发，再没出现。港口监控最后一次拍到他是在事发当晚，登上一艘前往公海的渔船。国际刑警发出了红色通缉令，但林远知道，以张希的智商和资源，他可能早已改头换面，在某个角落继续他的疯狂实验。
结案报告写了整整两百页，但许多问题仍无答案。有多少基因孩子流落在外？G-3血清是否已经投入使用？张希背后是否有更大的网络？
一个雨后的傍晚，林远站在阳台上，看着院子里玩耍的小雨和林晓。两个孩子正在研究一只蝴蝶，林晓耐心地向小雨解释着什么，后者专注地听着。
妻子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咖啡：想什么呢？
我在想...什么是正常。林远轻声道，小雨和林晓...他们会有正常的人生吗？
妻子沉默了一会儿：什么是正常？我们每个人不都是独特的吗？她握住林远的手，不管他们的起源如何，现在他们是我们的孩子。这就够了。
林远点点头，将妻子搂入怀中。是的，这就够了。破案缉凶是他的职责，但爱与接纳，才是他作为父亲、作为人的觉醒。
远处的夕阳将云层染成血色。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战斗。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黄昏，林远允许自己暂时放下警察的身份，单纯地做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