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合上那本染血的书，指尖仍残留着烧灼的气味。他一言不发，将玉简递向亲卫。亲卫接过时手微微一颤，云逸只道：“放入密档库，严禁外传。”
灵悦立于他身侧，目光落在沙盘上的标记上。墨玄倚在柱旁，酒葫芦已满，却未启封。
“现在怎么办？”灵悦轻声问。
“合作。”云逸抬眸，“时间不够，资源也不足。药王谷有古籍，北境有寒铁矿图。他们愿交出来，我们便换。”
墨玄冷笑：“你以为他们是善类？必定要索取好处。”
“我知道。”云逸走向议事殿中央，“所以我已应下他们的条件。眼下要紧的是，让这些资源真正派上用场。”
片刻后，几位执事陆续到来。有人皱眉，反对使用外来功法。云逸并未争辩，只命人抬出北境送来的寒铁。
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黑石，外表寻常。
“这能做什么？”长老问道。
云逸未答。他褪去外袍，露出左耳那颗红痣，随即以指划破手臂，鲜血滴落石上。皮肤下浮现出金色符文，顺着指尖流入寒铁。炉火骤然升腾，轰然作响。
“他在用血引动功法！”有人低声惊呼。
火焰燃烧了半盏茶工夫才渐渐熄灭。炉盖开启时，一块银灰色金属静静躺在其中，泛着冷冽光泽。
“这是玄阴精钢。”墨玄上前轻抚，“纯度逾七成。寻常炼制需三天。”
云逸拭去唇边血迹：“外来的未必是祸，关键在于如何运用。我们要对付的是‘渊瞳祭’，不是寻常对手。老办法救不了人。”
众人默然。
午后，第一批物资送达总部：三箱药材、两卷竹简、五块寒铁原矿。带队的是药王谷一名年轻弟子，态度恭敬，却也提出要求——开放东岭关卡，每月允许商队通行一次。
消息传回，守将当即反对，唯恐敌方混入。
云逸未即回应，命墨玄调阅近三年东岭通行记录，自己则携灵悦前往炼器坊。
第二次熔炼开始。此次不再以血催动，改用阵法辅助。云逸立于炉前，调控灵力节奏；灵悦紧盯火候，温度稍有偏差便及时提醒。
第三次失败后，墨玄归来。
“查过了。”他说，“那些商队运送的是药材与布匹，沿途查验三次，未见异常灵气。唯一情况是……他们在驿站留宿一夜，但从无事故。”
“那就放行。”云逸道，“但加三条规矩：每次不得超过十人，须由我方人员押送，出入皆经监察阵检测。”
墨玄挑眉：“你不怕是陷阱？”
“怕也没用。”云逸望着新炼成的精钢，“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可若不走，就只能等死。”
墨玄沉默片刻，忽而一笑：“你还真敢。”
“这不是赌。”云逸将精钢收入盒中，“这是选择。”
当夜，新功法开始试炼。药王谷《凝脉诀》经简化后传授三十名新人。次日清晨，三人灵流紊乱，经脉胀痛，一人咳出血来。
消息传至议事殿时，云逸正伏案审阅反渊阵草图。
他搁下笔，径直赶往训练场。
伤者躺卧地上，面色青灰。云逸蹲下，扣住一人脉门。果然——新功法与原有根基冲突，灵流淤塞丹田。
“停。”他对负责人道，“所有人暂停练习。”
返回议事殿，他召集三位长老与墨玄，当场修改口诀。将原本一口气贯通全程，拆分为三段，每段增设缓冲节点。墨玄提议加入安神草粉，以防心神失控。
“还不够清晰。”灵悦道。
她起身运转功法，双目转为冰蓝，体内灵力循正确路径流转，在空中勾勒出淡淡光痕。
“照这样练。”她说，“谁错了，一眼可见。”
有人迟疑：“若是学不会呢？”
云逸脱去外衣，盘膝而坐。
“我来一遍。”
他开始修习修改后的功法。残缺灵根立刻反噬，胸口如遭重击。额上冷汗涔涔，但他未曾停歇。一段一段推进，每一节都稳扎稳打。
最后一式收功，他轻咳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全场寂静。
无人再言。
三日后，第二批物资抵达。新增两张阵法残图，据说是三百年前遗稿，或可用于封印“渊瞳祭”。
云逸命人铺于沙盘之侧研读。墨玄发现其中一张符纹，竟与战场上拾得的碎骨刻痕极为相似。
“绝非巧合。”他说，“他们早知仪式之事。”
“那就不能再等。”云逸指向沙盘，“玄阴精钢分三批使用：一批加固九曜阵，一批制成引灵桩，最后一批……做一把钥匙。”
“钥匙？”灵悦问。
“他们不是说‘骨为钥’吗？”云逸语气平静，“我们造一把假的。让他们以为找到了。”
墨玄笑了：“你要钓鱼。”
“不。”云逸摇头，“是要引蛇出洞。”
接下来数日，联盟悄然生变。巡逻制度更新，资源重新调配，连膳食也加入了补益灵力的药剂。
又一个清晨，云逸在议事殿前清点药材。灵悦走来，递上一碗热汤。
“喝了。”
他接过，未问何物。
“墨玄刚配的。”她说，“能压制体内的反噬。”
他饮尽，碗底留下一层细粉。
“他还真用心。”
“他昨夜熬到天明。”灵悦望着院中忙碌的身影，“从前从不做这种事。”
云逸放下碗：“如今不同了。”
午时，东岭传来消息：首支商队顺利通过，监察阵无警报，交接无误。
傍晚，炼器坊禀报：第三批精钢出炉，纯度达八成二。
深夜，云逸独坐沙盘前修订反渊阵。他将主阵眼移至高地西侧，避开地裂带，另设六处副眼，构成双层防护结构。
灵悦进来时，他正用炭笔勾画最后一道符线。
“该休息了。”
“还差一点。”他未抬头。
她走到对面，执笔在阵图边缘画了个小圈。
“这里加一道预警符。”她说，“敌人靠近时，可提前半刻钟示警。”
云逸凝视良久，点头：“好。”
二人合力完成剩余布置。
凌晨，墨玄送来清单，详列各项资源去向与存量。
“都在这儿了。”他说，“按你所说，每一笔均有记录。”
云逸看完，点头：“辛苦了。”
墨玄摆手：“只要别让我熬夜就行。”
转身欲走，却被唤住。
“明日。”云逸道，“药王谷第二批人将至。你随我同去。”
“又要谈条件？”
“不。”云逸望着沙盘，“这次是我们提条件。”
墨玄笑了：“行，我瞧瞧你怎么谈。”
次日上午，使者如期而至。依旧客客气气，依旧携礼而来。
云逸开门见山：“你们提供技术，我们负责防守。但从今日起，所有情报必须共享。此外，我要你们交出关于《渊瞳祭》的全部资料。”
使者脸色微变：“这不在协议之中。”
“那就没有合作。”云逸起身，“你可以回去。”
使者沉默许久，终是点头：“我可以申请调阅权限。”
“现在就要。”云逸直视其眼，“否则，交易作废。”
使者咬牙，取出一枚玉符，注入灵力。一道光幕浮现，显出几行文字。
云逸迅速记下内容，灵悦在一旁抄录备份。墨玄则悄然用药粉拓印了玉符背面的暗纹。
使者收回玉符时，云逸淡淡道：“下次见面，希望带来更多。”
使者勉强一笑：“我们会尽力。”
人走后，墨玄将拓印的纹路摊于桌上。
“这个符号……我似乎见过。”
云逸凝视良久，手指轻轻叩击桌面。
灵悦忽道：“像是某种契约印记。”
云逸顿住动作。
他蓦然想起哑奴昏倒前写下的那个字——“封”。
桌上的药粉忽然微微震颤，仿佛被无形之风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