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岸的红点在沙盘上缓缓移动。云逸的手仍搭在阵盘边缘,指尖微温。天光已亮,风从帐外吹入,裹着焦灼的气息,掀动了桌角一叠战报的纸页。
三块传信玉简同时落在桌上,表面符光闪烁。云逸并未立即查看,只抬手凝出一道灵印,将玉简定于半空。片刻后,其中一块轻轻震颤,裂开细缝,一缕灰雾悄然溢出。
“又是这套手段。”墨玄倚在柱边,放下酒葫芦,抽出匕首一挑,那玉简应声断开,露出内里一张符纸,密布繁复纹路。“魔宗的老把戏,想顺着神识探我们的情报。”
云逸点头,掌心轻合,三块玉简瞬间化作飞灰。他转向灵悦:“真正的战报,已经送出去了?”
“半小时前就发了。”灵悦站在帐门口,指尖捏着一根吃完的糖葫芦竹签,“用的是哑奴留下的老鸽子,不走灵网,也不靠符讯,五派今晚应当都能收到。”
话音刚落,一名监察司弟子快步走入,呈上密函:“主使,三派使者已在关外等候,未递拜帖,但带来了两件空间法器,说是礼物。”
墨玄冷笑:“连规矩都不守,还带东西上门,这叫示好?我看是来踩点的。”
云逸起身,青袍拂过地面。他走到沙盘前,指尖落在东海岸位置:“让他们在外再等一个时辰。通知傀儡巡队,绕东南山脊飞三圈,顺便‘无意’扫一下他们的储物袋。”
弟子领命离去。灵悦皱眉:“你真要见他们?”
“不见不行。”云逸收回手,“我们刚赢一场,各方就开始盯上了。有人想拉关系,有人想探虚实,躲不过去。”
墨玄晃了晃酒葫芦,喝了一口,低声嘀咕:“那你可得说得圆滑些,别一张嘴就说‘联盟暂不结盟’,听着跟绕口令似的。”
云逸不予理会,转身走向帐外。阳光洒落肩头,影子笔直地拖在地上。灵悦跟上,顺手从架子取下佩剑,剑身铃铛轻响一声。
关外百步处,三位使者立于石台之上,身后悬浮着两座青铜法器,铭文流转,幽光微闪。为首的中年修士见云逸走近,立刻含笑迎上:“少主威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少年英雄!北境一战,斩敌六十九,俘十八,大快人心啊!”
云逸拱手还礼,语气平和:“前辈谬赞。边境受袭,守土有责,谈不上什么威名。”
对方笑容未减,目光却悄然掠过云逸身后的灵悦与墨玄。一旁白袍女修上前一步,语气温婉:“此番前来,一是恭贺大捷,二是商议共防之事。如今局势动荡,若各自为战,恐难持久。”
云逸神色不动:“诸位好意,我心领了。然联盟初立,根基未稳,眼下只想守住此地,结盟一事,暂不考虑。”
“哦?”第三人冷哼,是个满脸虬髯的大汉,“赢了一场就开始端架子?别忘了,你们能站稳脚跟,还不是仰仗五大门派默许?”
墨玄忽而插话,语调懒散:“哟,原来不只是送礼,还带着训诫来的?那我提醒一句——你们身后那两个箱子,刚才被我们巡队扫出十七种监听符纹,要不要当场拆开验一验?”
大汉脸色骤变。中年人连忙打圆场:“误会!纯属误会!那是新制的传讯器,符路尚未调稳……”
“无妨。”云逸淡淡打断,目光平静,“既是误会,便请留下法器,待我方查验后再归还。至于合作——”他顿了顿,“欢迎递交正式文书,我们会依规处理。”
三人面色难看,却未再争执。最终,两座法器被留下,使者们冷着脸离去。
回到帐篷,墨玄一屁股坐下,翘起腿:“痛快是痛快,但这梁子也算结下了。”
“他们本就没安好心。”云逸落座,指尖轻叩阵盘,“一个想安眼线,一个来试底线。今日之事,不过是撕破了脸皮。”
灵悦立在一旁,忽然开口:“东南山脊又有异样了。”
两人目光齐转。她继续道:“夜巡弟子发现地面残留灵力痕迹,似有人长期潜伏。我去查过,是影息砂。”
墨玄猛然坐直:“那玩意儿只有魔宗死士才用,能藏匿三月不露行迹。”
云逸沉默片刻,唇角微扬:“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
“你想做什么?”灵悦问。
“从明日开始,每日午时朝那个方向传一次假令。”云逸语气淡然,“就说西线缺粮,拟从南营调五百人增援。”
墨玄咧嘴一笑:“高明。等他们信了,说不定真敢派人来劫营。”
“还不止。”云逸看向灵悦,“你练剑时,故意漏个破绽——比如第三式转第五式时,慢半拍。让风把这话传出去。”
灵悦眯起眼:“你是想让他们以为,我能被速败?”
“正是。”云逸点头,“人一旦觉得对手有弱点,就会生贪念。贪念一起,动作就乱了。”
墨玄摇头轻笑:“你这是把鱼饵揉成团,塞进人家嘴里,还帮他们咽下去?”
话音未落,帐外又有人疾步而入。监察司弟子神色急切:“主使,刚截获一只信鸟,来自南海剑阁。他们愿以三柄古剑、五十枚筑基丹为礼,请求加入联盟,共守防线。”
云逸接过书信略览一眼,随手置于桌上。沙盘上的红点仍在蠕动,如蛇蜿蜒。
“看来,这才刚开始。”他说。
灵悦踱至桌边,拾起那根剩下的竹签,指尖一弹,竹签破空而出,钉入远处木桩,尾端犹自轻颤。
墨玄饮了一口酒,低声喃喃:“这回来的,怕不是鱼,是鲨。”
云逸未语。他凝视沙盘,手指再次按上阵盘,金纹自掌心蔓延,遥遥呼应着东海岸的红点。
风起帐外,卷走一片焦叶,掠过木桩上的竹签,发出细微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