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低垂,沉沉压在天边,风忽然转了方向。云逸左耳那颗小小的朱砂痣轻轻一挑,他下意识抬手按住发间的玉簪,指尖传来一丝凉意。
“动了。”他低声说道。
灵悦立刻起身,剑虽未出鞘,掌心已贴上剑柄。墨玄从断墙后直起身子,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里面还剩一点水声荡漾。苏璃轻拨发间银簪,七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在光线下一闪而过,快得几乎难以捕捉。
四人没有多言,迅速整理装备,朝着北荒断龙岭深处行去。那片诡异的乌云始终悬在南方天空,不远不离,宛如一只沉默注视他们的黑眼。
三刻钟后,他们抵达遗迹入口。一座半塌的石门横亘山腹之间,爬满扭曲藤蔓,门缝中不断渗出灰绿色雾气,在地面缓缓流淌。
“就是这儿。”墨玄抽出匕首,挑起一缕雾气,刀尖立刻泛起细小气泡,“是幻神草与腐骨苔混合,闻一口便会看见内心最惧之物。”
“我们不怕。”云逸轻语,将玉簪刺入掌心,逼出一滴血。血珠落地瞬间,在浓雾中划出一道微弱光路,“跟在我后面,别踩地上的影子。”
灵悦率先跟上,脚步轻若落雪。她的眼眸渐泛冰蓝,目光扫过空气,捕捉到几处异常波动。墨玄紧随其后,一边前行一边撒下药粉,令隐藏陷阱短暂显现。苏璃走在最后,脚踝铃铛无声,仅以银簪轻点肩头,确认四人精神连接尚存。
三人顺利通过。刚踏出雾区,身后轰然作响,石门裂缝猛然闭合,尘土飞扬。
“机关启动了。”墨玄回头一瞥,“比预想快了些。”
“它本就会动。”云逸收回玉簪,拭去掌心血迹,“这地方不是死的,而是……睡着的。”
继续前行五十步,地面出现暗格。云逸蹲下身,手指轻抚砖面,感受到细微震动。“翻板陷阱,三步一换,踏错一步便会触发连锁爆阵。”
“你是听出来的?”灵悦问。
“是感觉。”他摇头,“符文在震,节奏与心跳不同。”
他站起身,左手贴地,掌心浮现出淡金色纹路,顺着砖缝蔓延。每经过一块安全石板,那砖便微微下沉半寸,留下记号。
灵悦立刻会意,以剑气轻点空气,借气流反弹判断毒雾流动规律。青玉铃铛轻颤两下,她点头:“东南角有缺口,三十息内可通行。”
墨玄取出小瓶,倒出粉末洒向空中。灰白烟尘遇雾凝结,显露出下方隐藏翻板轮廓。苏璃则咬破指尖,用血在四人脚下画下护魂圈,虽只能维持片刻,却足以抵御心神侵蚀。
四人交替前进,步伐紧凑而不慌乱。当最后一人跨过终点时,身后整片区域轰然塌陷,碎石滚落深坑,激起阵阵回响。
“成了。”墨玄拍拍手,“一套流程下来,连汗都没出。”
云逸却没有笑。他凝视前方岔道——两条通道并列延伸,墙上刻满古老符文,走势略有差异。
“走东边。”他说,“竹简上提过,守门人惯于左行右藏。”
“你怎么还记得那破竹片上的字?”墨玄挑眉。
“哑奴每日擦拭三次,我看了三年。”云逸语气平静,“有些东西,看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众人转向东侧通道。越往里走,空气越冷。墙壁渐渐浮现出复杂封印阵图,尽头是一扇紧闭石门,门前悬浮着三枚青铜环,分别刻着不同符号:一道裂纹、一道波浪、一个空心圆。
“三重锁。”苏璃低声道,“需同时解开符纹、音律与血脉共鸣,缺一不可。”
云逸上前一步,取出玉簪,以灵力引动体内符文,在空中缓缓勾画。每一笔落下,空气中便浮现一道金痕,与墙上符纹一一对应。
“顺序错了会怎样?”墨玄问。
“整个密室炸成渣。”云逸头也不抬,“我们也一样。”
话音刚落,第一枚青铜环轻轻转动,咔哒一声解锁。
灵悦深吸一口气,凝聚剑气于剑身,手腕轻抖。清脆鸣声响起,频率精准无比,第二枚环随之松动。
墨玄拔开酒葫芦塞,倒出一滴透明灵液,滴入阵眼凹槽。液体迅速扩散,化作血色纹路,模拟出千年前守卫者的气血波动。
“搞定。”他收起葫芦,“只剩最后一个。”
苏璃闭目,轻摇摄魂铃,无形声波扩散开来。片刻后,石门内部传来低沉嗡鸣,仿佛某种意识被唤醒,又误判了来者身份。
三声轻响接连响起,石门缓缓开启。
门后并无宝库,唯有一座小小祭坛。中央悬浮一枚晶核,通体幽蓝,散发着柔和光芒;周围环绕着几株千年寒髓草,根须缠绕灵脉节点,竟仍在缓慢生长。
“真的是活的。”灵悦走近几步,伸手试探温度,“还能用。”
“不止能用。”墨玄刮下一点墙屑装进瓶子,“这些草至少值五颗上品灵石,晶核更是淬炼神魂的极品材料。”
苏璃小心摘下一株收好,指尖微颤:“我们……真的拿到了?”
“准备得够充分。”云逸立于门口,目光始终未离通道深处,“所以没出事。”
短暂沉默后,墨玄咧嘴一笑:“看来你那‘凡事想十步’的毛病,也不是完全没用。”
气氛稍缓。众人快速清点收获,将资源分装妥当。正欲继续深入时,云逸忽然抬手。
“等等。”
他皱眉望向墙壁。那些原本规整的符文,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形,线条逆向流转,如同被人从背面涂改。
“不对劲。”他说,“这些刻痕……在反写。”
灵悦伸手触碰墙面,探出剑气。刹那间,一股吸力自石中传来,几乎将她拉入。她猛地抽手,剑身嗡嗡震颤。
“里面有东西在吸我的灵力。”她喘息道,“不是攻击,是吸收。”
墨玄立刻打开药瓶检测空气,脸色微变:“蚀灵尘,浓度不高,但持续释放。久留必致经脉干涸。”
“那就别久留。”苏璃靠墙坐下,调整呼吸,“先歇一会儿,再决定是否进去。”
云逸未动。他低头看着手中玉簪,发现簪尖正微微震颤,频率竟与墙体波动一致。
“它在共鸣。”他喃喃,“不是巧合。”
“什么意思?”灵悦问。
“之前的机关,皆有规律可循。”云逸抬头,“可这个……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我们以为自己掌控节奏,其实是它让我们以为我们掌控了。”
墨玄冷笑:“现在退?白跑一趟?”
“不退。”云逸收起玉簪,“但也不能莽撞。把刚才的数据记下来,尤其是符文逆转的时间与吸力强度。回去让哑奴查查是否有类似记载。”
苏璃点头:“至少我们现在明白,前方不再是旧机关,而是新规则。”
四人就地布下临时结界,围坐休整。墨玄忙着记录样本,灵悦检查剑身是否残留侵蚀,苏璃闭目调息,云逸则一直盯着前方幽深通道。
火折子映照他半边脸庞,光影分明。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玉簪,动作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能破迷阵,能解三重锁。”他忽然开口,“是因为过去有人留下了线索。但现在这条路……没人走过。”
无人应答。
远处,一道刻痕悄然完成逆转,发出极轻的“咔”声,宛如锁舌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