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在云逸背上轻轻颤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没有停下脚步，却察觉左臂的旧伤正在渗血，温热的液体顺着袖管滑落，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不适。
灵悦伏在他肩头，呼吸轻得几乎贴着他的脖颈，可她指尖微颤，那细微的抖动一路传到他的后背，牵动着他的心弦。
通道狭窄，五人只能排成一列前行。四周雾气缭绕，紧贴石壁缓缓流动，如同一层湿冷的膜，裹得人手脚发凉。苏璃由墨玄搀扶着，脚步虚浮，头上银簪泛着微光，忽明忽暗。哑奴几乎贴地而行，手中那截破旧竹简插进石缝，轻轻晃动。
“停。”云逸忽然低声开口。
众人立刻止步。下一瞬，一股无形之力自前方涌来，如潮水般席卷全身。灵悦闷哼一声，肩上的黑丝骤然抽搐。墨玄踉跄半步，酒葫芦轻晃，一滴灵液自壶嘴滑出，在雾中凝成珠状，未及落地便被浓雾吞没。
“又来了。”苏璃咬牙道，“这次来得比刚才更快。”
云逸将灵悦轻轻放下，让她倚靠在石壁上。他握住她的手腕，脉搏紊乱如乱麻，似被某种力量强行拉扯。他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前世记忆——千山雪顶，九重雷劫，曾有一位老道士以“逆灵归元法”化天雷为己用，将毁灭之力转为淬体之机。
他猛然睁眼，残剑出鞘半寸，剑尖点地，掌心金纹蔓延而开，勉强撑起一道光幕，将雾气推开些许。
“这通道……在呼吸。”他说。
“你说什么？”墨玄喘息着问。
“反噬不是攻击。”云逸声音低沉，“是它的节奏。它‘吸’时压迫我们，‘吐’时松缓。我们先前硬抗，等于与它相逆。”
苏璃抬头：“你是说……我们要顺着它？”
“不是顺，是合。”云逸深吸一口气，“它吐气，我们便释放一丝灵力；它吸气，我们就收回力量。不抵抗，只配合。”
墨玄皱眉：“可我们五人灵力强弱不同，如何统一？”
“先稳住。”云逸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正是墨玄先前所赠的凝脉丹。他将其掰成五份，每人分得半粒，“此药可压制体内紊乱灵力，争取三轮调整的时间。”
墨玄未接，反从葫芦中倒出最后两滴灵液，混入丹粉化开，亲自喂给苏璃与灵悦。自己吞下半粒后，脸色才略见好转。
“开始。”云逸牵起灵悦的手，掌心相贴，将自己的呼吸节奏缓缓传递。他又以剑尖轻敲地面，发出节拍：“三长两短——这是它吐；一震一停——这是它收。听清了，跟着我。”
剑尖之声虽轻，却如钉子般扎入众人脑海。哑奴的竹简也轻轻叩地，渐渐与节奏同步。苏璃咬破指尖，以血重绘符纹，七根银簪微微震颤，脚踝上的符印再度连通。
第一波反噬降临。
众人依令而行，在“吐”时缓缓释放一丝灵力。雾气翻涌，那股压迫感竟真的减弱几分。灵悦额上渗汗，但肩头黑丝不再抽动。
第二波。
节奏未变，灵力微调。墨玄体内药力稍有不稳，云逸立即抬手，金纹顺臂攀至其肩，暂时压下躁动。这一次，冲击被引向侧方，石屑簌簌坠落。
“成了！”苏璃低声说道。
话音未落，第三波反噬骤然来袭，节奏全乱，快慢无序，强弱交错。灵悦猛地弓身，喉间发出闷响。墨玄脸色骤变，药力失控，经脉如焚，整个人摇摇欲坠。
“糟了！”苏璃欲动，却被符印反噬，指尖渗血。
墨玄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脑，神志一清。他迅速从袖中取出一颗暗青小丸——“定神引”，以灵液化开，滴入每人唇间。
云逸忽觉异常——雾中波动虽乱，竹简震动却始终偏向左前方。他猛然抬头：“不对，不是节奏变了，是我们动了。”
“什么？”
“通道并非笔直。”他看向苏璃，“你还能感知气流吗？”
她闭目，指尖轻颤：“有……是螺旋的。我们在向下绕圈。”
云逸顿悟——因通道呈螺旋状，反噬波动在其中反复折射，听来才显混乱。真正的节奏仍在，只是被扭曲了。
“换阵型。”他立刻下令，“三人主守，两人轮替。我来定节奏，灵悦以目察波动强弱，墨玄控药稳脉，苏璃维系符链，哑奴紧盯方向。”
墨玄扶墙喘息：“如何轮换？”
“我和灵悦先撑，你们三人轮流恢复。”云逸将残剑归背，双手按地，“接下来，节奏会变。听我的剑声。”
掌心金纹再次亮起，这次并未外放，而是沉入地面，沿石缝蔓延。残剑轻颤，发出低沉嗡鸣，与通道深处的波动隐隐相和。
众人重新站定位置。云逸居中，灵悦倚其左肩，双眸泛起淡淡蓝光，紧盯着前方浓雾。墨玄退后半步，手握葫芦，随时准备施药。苏璃盘膝而坐，银簪轻颤，鲜血顺指尖滴落，继续描画符纹。哑奴伏地而行，竹简仅余残片，却仍指向左前方。
第一轮轮替开始。
云逸以剑定节，灵悦以眼预警，墨玄以药稳脉，苏璃以符连心。四人如齿轮咬合，艰难扛过一波又一波冲击。当云逸力竭，墨玄立刻上前接替，模仿节奏，云逸则退后调息。
第二轮。
灵悦双目发酸，蓝光渐弱。苏璃接替其位，借银簪震感判别波动。云逸再度上前，掌心金纹已不如先前明亮，唯有左耳那颗朱砂痣，悄然泛起微光。
第三轮。
墨玄药尽，葫芦一角空荡。他靠墙而立，面色苍白，仍紧盯灵悦脉象。苏璃银簪仅余三根可鸣，其余皆哑。哑奴身影几近隐没，手中竹简残片烫如烙铁。
云逸拭去额上冷汗，低声问道：“还能走吗？”
墨玄点头：“只要节奏不断，就能撑住。”
“那就继续。”云逸挺直身躯，抽出残剑，剑尖点地，金纹最后一次亮起。
五人，一步一印，继续前行。
雾愈发浓重，隐约传来低笑，通道螺旋而下，不见尽头。云逸每迈一步，左臂便多流一分血。灵悦始终靠在他肩头，双目未曾闭合。苏璃指尖不断滴血，在符印上一笔一划续写连接。墨玄扶着葫芦，步履虚浮却未曾掉队。哑奴贴地爬行，竹简残片在他掌中微微发烫。
忽然，云逸停下脚步。
前方雾中，石壁上赫然一道极细裂痕，横贯而过，宛如断裂的符咒。他凝视那纹路，心头猛然一震——这痕迹，竟与母亲临终前画下的最后一道符，有七分相似。
他伸手欲触——
“啪！”
残剑剑柄，骤然裂开一道新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