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谷里的日子,跟沙海里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苏芷半点没觉得享受。
白幽那家伙,扔给她一堆玄乎的功法口诀,人就往那块大石头上一坐,跟老僧入定似的。
三天了,屁都没再放过一个。
吃的喝的?自己想办法!
山谷里有野果,溪水里有鱼,饿不死,但也别想舒坦。
苏芷算是明白了,这“师父”是彻底放养,或者说,根本就没把她当徒弟看。
那“引星诀”和“月华洗脉篇”,听着名字挺唬人,练起来才知道有多要命。
“引星诀”是要在夜里,感应诸天星辰,引动那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星辉之力入体。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头一晚,她对着满天星斗坐到后半夜,眼睛都看酸了,屁感觉没有,还差点冻僵。
第二天晚上,好不容易感觉有那么一丝丝凉意顺着毛孔往里钻了,结果控制不住,那星辉之力跟无头苍蝇似的在她破损的经脉里乱窜,疼得她差点背过气去,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月华洗脉篇”更操蛋。
得在月华最盛的子时,引导月光精华洗刷经脉。
第一次尝试,月光入体,确实带来一股清凉舒适感,让她破损的经脉痒痒的,似乎有点效果。
可没舒服多久,那感觉就变了,月光精华像是变成了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得她经脉千疮百孔,比之前更疼!
她这才明白,这洗脉就是个先破后立的过程,用月光之力把她那些已经萎缩、堵塞、错位的经脉重新撕开、梳理、修复!
那滋味,跟凌迟差不多。
三天期限眼看就要到了,苏芷别说引动星月之力修复经脉了,能不被这两门功法折腾死就算命大。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破水桶,这边好不容易借着玉佩和沙棠本源攒了点底,那边练功就给漏光了,还倒贴进去不少。
她瘫在溪水边的石头上,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头一次生出了放弃的念头。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浑身无处不痛,丹田空空如也,只有胸口那玉佩还在固执地散发着微弱暖流,像个不离不弃的老朋友。
“这就撑不住了?”
白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或者说根本就没睡。
他站在不远处,月光照在他月白的袍子和银面具上,泛着冷光,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
苏芷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有气无力地说。
“你给的是什么鬼功法,根本练不成……”
“练不成?”白幽嗤笑一声。
“是你太废物。星辉霸道,月华清冷,你那破身子跟筛子似的,不懂引导,不懂转化,蛮干,不死算你命大。”
他慢悠悠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知道为什么叫你练这个吗?星辉之力至阳至刚,可淬炼筋骨,拓宽经脉;月华之力至阴至柔,可滋养神魂,修复损伤。两者结合,才是修复你这破烂身子的唯一正途。素心血脉,本就亲和星月,是你自己蠢,不得其法。”
苏芷被他骂得心头火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坐起来。
“你说得轻巧!怎么引导?怎么转化?”
白幽蹲下身,手指突然点在她眉心,一股清凉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气息瞬间涌入!
苏芷浑身一僵,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拉扯着,按照某种玄奥的路线在体内运转起来!
“看清楚了!星辉入体,走阳脉,过紫府,沉丹田,需以神念为引,徐徐图之,不可急躁!月华洗脉,走阴络,润百骸,归气海,需心静如水,顺势而为,不可强求!二者并非孤立,星力淬炼后的经脉,更能承受月华滋养,月华修复后的神魂,更能精准引导星力!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直接响彻在苏芷的灵魂深处,将那功法的真正关窍,强行烙印给她!
随着他力量的引导,苏芷清晰地“看到”,一丝丝微弱的星辉之力,不再是胡乱冲撞,而是温顺地沿着几条特定的、相对完好的阳脉缓缓流淌。
所过之处,带来一种灼热却舒爽的扩张感;而清凉的月华,则如同涓涓细流,渗透进那些破损的阴络,带来刺痛的麻痒,却又伴随着明显的修复感!
原来是这样!
白幽收回手指,苏芷猛地喘了口气,浑身被汗水湿透,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刚才那短暂的引导,比她瞎练三天效果都好!
“明白了?”
白幽站起身,语气依旧冷淡。
“明白了就继续练。别指望我再出手。”
说完,又回去当他的石头了。
苏芷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这家伙,嘴巴毒得很,手段也粗暴,但确实在教她真东西。
她不再犹豫,重新盘膝坐好,按照刚才烙印在脑海中的路线,小心翼翼地尝试引导星辉之力。
这一次,虽然依旧生涩,虽然依旧疼痛,但不再是漫无目的的乱撞,而是有了清晰的方向!
一夜过去,天际泛白。
苏芷缓缓睁开眼,虽然依旧疲惫,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以前没有的神采。
她能感觉到,有几条原本几乎堵塞的细小经脉,在星辉之力的冲刷和月华之力的滋养下,竟然真的通畅了一丝丝!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丝,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进步!
希望,如同石缝里挣扎出来的嫩芽,虽然微弱,却顽强地生长起来。
她看向那块巨石上的白幽,他依旧闭目盘坐,仿佛与周围的山石融为一体。
这三天期限……
她好像,勉强摸到了一点门道?
而就在苏芷于山谷中艰难求存的同时,沙海之下的沙痂族领地内,墨言、裴九霄和欧阳雪,也准备离开了。
服用了白幽给的“生生造化丹”,三人的伤势恢复得极快。
裴九霄断骨愈合,虽然还不能剧烈运动,但正常行走已无大碍。
墨言的外伤和内息也基本平复。
欧阳雪只是受了惊吓和皮外伤,早已没事。
暗金沙痂长老亲自将他们送到了一处隐蔽的出口前。
外面依旧是那片熟悉的、令人压抑的沙海。
“多谢长老这些时日的庇护。”
墨言拱手行礼。
长老银白的眼睛看着他,又看了看裴九霄和欧阳雪,声音苍老。
“记住你们的使命,找到星晷,阻止幽冥。这片土地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墨言郑重点头:“我们会的。”
裴九霄拍了拍胸口,豪气道。
“放心吧长老!等小爷我养好了伤,一定帮你们把那个什么鬼星晷找回来!”
欧阳雪则是不安地看了看幽深的通道后方,小声问。
“长老……苏芷姐她不会有事的,对吧?”
长老沉默了一下,银白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白尊行事,莫测高深。但他既然带走了她,短时间内,应该无性命之忧。你们保重。”
告别了沙痂族,三人再次踏入炙热的沙海。
与来时不同,此刻他们目标明确——
先离开这片死亡之地,找到稳定的落脚点,然后,寻找玉衡子和星晷的下落!
“老墨,咱们现在去哪儿?”
裴九霄看着茫茫沙海,有些挠头。
墨言摊开那张早已破旧不堪的阿萨兰地图,又结合沙痂长老提供的一些信息,指向东南方向。
“先去最近的边境城镇‘黑石镇’,那里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或许能打听到一些关于魔教和玉衡子的线索。而且,我们需要补充物资,打听可能还在寻找我们的人。”
他说的“可能还在寻找我们的人”,指的是影七和他背后的七皇子势力。
虽然影七身份存疑,但目前为止,他们展现的确实是保护姿态。
欧阳雪默默跟在墨言身边,看着他在风沙中依旧挺拔坚毅的背影,心里像是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她想跟他说点什么,比如谢谢他之前的照顾,或者问问接下来的打算,可话到嘴边,又总是咽了回去,只是下意识地,更靠近了他一些。
墨言似乎察觉到了,脚步微微放缓,让她能跟得更轻松些,却没有回头。
三人顶着风沙,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就在他们翻过一座巨大沙丘,隐约能看到远方地平线上模糊的城镇轮廓时,墨言怀中的某样东西,忽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微弱的温热。
他脸色微微一变,伸手入怀,取出的,竟然是苏芷之前交给他的、那块刻着扭曲火焰纹的赤焰军令牌!
此刻,这枚一直沉寂的令牌,正微微发着热,表面那火焰纹路,仿佛活过来一般,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红光!
它在感应着什么?
墨言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空旷的沙海和远处那看似平静的城镇轮廓。
是赤焰军就在附近?
还是这令牌本身,藏着别的秘密?